祁天向他道谢。
走出门后他们加了微信,祁天把钱转过去。男生神采飞扬地说:“你还挺厉害的。那大妈每天早上买早点都跟存心找事儿似的,看这也不顺眼那也不顺眼,比大嗓门一般人比不过她,只好忍着。还是你有能耐,三下两下人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
祁天说:“我就是今天心情不好,看不惯她挑刺。”
其实过去遇到类似的事情,祁天往往会绕道而行,当那人不存在。
但自一个月前开始,当他从紧闭的房门里走出来,祁天发现他做不到了。他认为自己在网上已经忍受了网络暴民足够多的戾气,假如现实生活里还要再去退避,他觉得那太窝囊了。于是他针锋相对,分毫不让。有时候,以暴制暴是唯一的办法。
“我叫谢鑫鑫,三个金的鑫,”男生很热情,“你住在这附近吗?之前没见过你。”
从他的问话里,祁天再度察觉到江海县是一个很小的世界。
祁天很简单地回答:“我刚搬来,我舅舅住在这里。我叫祁天。”
他的姓不好描述,祁天在自己手掌心里写了一下“祁”字。谢鑫鑫果然不认识他,这让祁天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换个地方生活还是很有用的,外省才没人管这许多是非。
祁天问:“今天放假吧,还起这么早?”
“你不也是?”谢鑫鑫笑了,“我其实要去学校,我们田径队训练。”
怎么到哪儿都绕不开田径?该死。
祁天仍旧不动声色,编了个谎言:“我之前是寄宿生,早上六点学校响铃让我们起床。现在没有那个铃了,但到了六点还是会醒。”
谢鑫鑫啧啧两声,“那种军事化管理我可受不了,什么衡水之类,老师给我们放视频让我们学习人家的精神,但我觉得那简直恐怖。什么死后长久安眠何必打一时的瞌睡,你说这是人话吗,根本把两码事扯在一起。”
祁天觉得和他聊天挺投机,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有人喊他:“小谢!”
谢鑫鑫本来在嚼烤肠,回过头去,马上把剩下的都咽到了肚子里,挥了挥手。
祁天也转过去,看到两个男生正从西边过来。
准确地说他们并不是顺着路走过来的,而是从一处类似于废墟的场地翻下来的。两个人伸手都很敏捷,蹲下身来一手撑着台子边缘往下一跳,就落在了地面上。带头的男生开始小跑,他穿着草绿色的T恤,轻飘飘又肥肥大大,几乎要垂到膝盖。
“老秦刚刚在群里发消息,估计以为我们会睡过头呢,”
男生笑着说。他看到祁天,就问谢鑫鑫,“喂,这是你哥?”
谢鑫鑫无奈道:“你怎么见到每个陌生人都问是不是我哥,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幼稚?”
男生一脸无辜,“人家看着确实比你成熟啊。”
谢鑫鑫叹口气,估计也是平时被挤兑惯了。“祁天,新搬来江海县的。诶,还没问你从哪儿来的呢。给你介绍下,前面这个傻子是周云龙。后面那个聪明人是袁朗。”
被称作傻子的周云龙一挥拳头,作势要打他,谢鑫鑫嘿嘿一笑躲开了。
祁天说:“我原先在平山省。”
这时后面的男生才走到他们身前,保持一定距离,双手插进卫裤裤兜里。那个人在看到谢鑫鑫后始终不紧不慢,步子的大小和频率都没变过。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祁天饶有趣味地看了一会儿。
这种隔岸观火样的注视让祁天觉得很不舒服。
周云龙对祁天说:“看你应该也是总运动的人。要不要一起?老秦最近还总说田径队可以多招几个人,让我们都帮忙物色一下。”
谢鑫鑫问:“老秦还有这个想法?嫌我们跑的太慢了?”
“那当然。他说咱们队伍快成一潭死水了,连点新鲜血液都没有。”
谢鑫鑫说:“祁天确实一看就是能跑的人。”
祁天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鑫鑫抓了抓头发,有些疑惑,“很容易啊,运动和不运动差别很大的。怎么说,运动的人看起来比较健康,而且有一种向上的劲儿,你应该能明白吗吧,”他示范了一下,做了个手往上提的动作,“别人是往地底下沉的,你好像被人用根线拉着往上提起来。学舞蹈的女孩也有类似的感觉。”
祁天沉默了几秒,开口说:“那你可能看错了。我不爱运动,可能只是碰巧长的像爱运动的人吧。”
祁天每句话都说的很疏离,不透露任何想多交谈的意愿。恰好谢鑫鑫他们好像要赶着去田径队的训练,四人很快告辞。
袁朗始终没言语,维持着那个姿势松松垮垮地站着,末了又斜眼瞟了祁天一眼,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