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周槐才从破旧的小床上醒来。
“我应该在外头才对。。。。。。”周槐揉着头,费力地回忆着。他只记得张姨跟他说娘走了,带他到娘的坟头跟前,后面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娘。。。。。。
周槐的神色又变得落寞,自己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一觉醒来还是觉得头昏脑涨。周槐用力甩了甩头,看着这间自己住过二十多年的老房子。
破旧的小床、快要掉完的墙皮、老灶台、缺了一个角的碗。。。。。。周槐细数着这些老物件,突然又是一阵陌生感涌上心头。
缺了一个角的碗?
周槐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东西,甚至没有出现过这个花纹的碗。他家没有别的亲戚,就算是过年也是和母亲两个人吃,有时周伟和张姨会来,但都是自带碗筷。所以这些年来家里的碗向来只有两个,而且以他与母亲的性格,碗只要不是彻底摔破是不会换的,更别提周大海不在家的这几年,母亲定然是舍不得换的。
这到底是。。。。。。
周槐开始回忆自己在家时吃饭的画面,试图回忆自己吃饭时用的是什么样式的碗。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惊恐。
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在家吃饭的场景!
他只记得和娘坐在这间屋子里,娘和他说笑,跟他唠叨,但手里的碗筷,桌上的吃食,全都想不起来!只是在他的记忆告诉他,这一幕是在【吃饭】!
周槐开始在房间里寻找一切自己记忆中出现过的东西,试图打破这一怪圈。在他一阵翻箱倒柜后,那些物件都被他一一找到,但周槐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清楚得记得这间屋子里几乎每一样东西,却没有生活在这里的记忆。
周伟、张姨,还有那些叔伯婶婶们,每一个人都记得自己,但唯独自己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甚至就连娘走了也。。。。。周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似乎这背后潜藏着什么他毫不知情的巨大阴谋。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周伟的声音:“大海,你醒了吗?”周槐没有再细想,他暂时收起所有的疑惑,装作没事的样子回应道:“大伟,我醒了,你直接进来就是了。”
老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周伟拎着一个大号的饭盒,满脸担忧地看向周槐。“大海,你已经昏过去快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吧。你娘的事。。。。。。唉,大伙都很难过。”
周槐轻轻地点头,接过饭盒。里面是一些农家常见的吃食,窝窝头、咸菜、萝卜干,还有好几块大号的红薯。周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没来得及准备,只有这些了——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口味,毕竟咱可都听说,城里人吃的净是些山珍海味哩。”
周槐笑笑,随手便把红薯剥了皮。“怎么会呢,城里想吃这些都吃不着哩,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馋家里的饭。”说着还举起手中的红薯展示给周伟看。“你看,这红薯多大,多香啊!”
周伟这才放下心来,笑着看周槐狼吞虎咽着手中的食物。直到周槐夹了一筷子萝卜干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他才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大海。。。。。。”
“嗯?咋啦?”周槐没有看到周伟的表情,依旧在闷头干饭。他太饿了,先前一连串的冲击让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现在放松下来,第一口红薯下肚的那一刻,饥饿感便像潮水一般涌来,仿佛自己的肚子变成了一个小型黑洞。
“你以前。。。。。。不是不吃这玩意的吗?”周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实在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但眼前的周槐实在与他记忆中的周大海有不少违和的地方。“那会你连咸菜都不愿吃,说这些东西吃了还倒饿肚子,情愿干啃窝头。要不是你娘骂你不吃菜拉不出屎来,你碰都不愿碰一下哩,更别说萝卜干了。”
周槐一愣,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自己向来对萝卜干不排斥,但他知道周伟说的很可能是对的,自己的记忆也许真的出了问题。他不知道如何跟周伟解释,只好随便搪塞了个借口。“现在不用干体力活了,想家的时候就尝尝——城里只有这玩意有人挑着担卖,还不容易坏。”
“嗨,没事儿,我就是好奇,哈哈。”周伟有些尴尬,他也觉得自己这样颇有几分怀疑的问话不妥当。周槐说的对,在城里这么些年,变变口味怎么了?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乡下人,而是城里的人上人了。
周伟看着狼吞虎咽的周槐,摇头暗自苦笑道:周伟啊周伟,亏人家大海还把你当兄弟,你就半点见不得他好吗?想到这里,他没再言语,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周槐才停下吃饭的动作。他毫不避讳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对周伟说道:“大伟,带我去看看张姨吧,再晚她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