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光廷偏过脸注视着一盘残羹冷炙发呆,又撒娇似的微微撅起嫣红的小嘴唇,一脸孩子气的幽怨。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盛国纲,目光是一种六神无主的清澈:&ldo;盛兄,万一这事情要是闹穿了,你能不能到我大哥那里,替我说两句好话呢?&rdo;
盛国纲嘴里还嚼着肉,听闻此言就哭笑不得的一探头:&ldo;我?&rdo;
虞光廷连连点头:&ldo;你不是说我大哥对你招待的很不错?他那人没什么朋友,你去好好的对他,他一定能给你面子的!&rdo;
盛国纲放下刀叉,低头一边往盘中的牛扒上浇番茄酱,一边微笑说道:&ldo;喊我一声哥哥,再说点儿好听的话!小二爷,你红口白牙的开口就要直接求人?&rdo;
虞光廷年纪轻,也不是什么庄重人物,现在吓的一惊一乍,自然也不会再顾及脸面。双手抱拳对着盛国纲连拱了几下,他蹙着眉尖半急半笑,瞧着有点儿可怜巴巴的狼狈,像是只落了网的小猎物:&ldo;哥哥,盛大哥,求你啦!谁都比我有面子,一旦我哥哥逼问起我来,你可千万要出面呵!&rdo;
盛国纲今天瞧着挺坏,其实并没有做出坏事来,吃饱喝足后就将虞光廷送回了家中。而虞光廷咬着手指头在冰窖似的楼下客厅中来回踱步许久,脑海中想象出了种种可怕场面,不禁心乱如麻,一丝困意也无了。
他其实和这哥哥感情一般,不过万一虞幼棠真的死了,那他可怎么办?
胡乱熬过了这一夜,翌日上午,他坐在家中估算了时间‐‐按理来讲,虞幼棠如果午夜醒来,那么总要到第二天中午才能开始补眠;如果是一觉睡到天亮呢,那么八九点钟时也就该起床了。
虞光廷很谨慎的在十点钟出了门,事先,因为胆怯,也没敢打电话,直接就自己开汽车去了金家。
他对金家路途也不熟悉,况且金光耀这两年搬出来独居,那地址更是神出鬼没。他凭着记忆穿大街走小巷,误入了许多次歧途,末了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金光耀的房子,是所西班牙式三层洋楼,前后都有阔大庭院,很气派。
门房一听他是虞家的二爷,特地前来探望大哥,便客客气气的将其引入了楼内客室中等候。
金家楼内安装了水汀,无处不热,虞光廷面色潮红的坐在一张沙发椅上,问那进来送茶的仆人道:&ldo;金先生在家吗?&rdo;
仆人摇头笑道:&ldo;我们先生刚去厂里啦。&rdo;
虞光廷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金光耀不在家,他大哥势单力孤,也许脾气不会那样大;也便于自己不要脸的去做小伏低。
等候良久后,金家仆人将虞光廷引到了楼上一间书房内。他伸手推开房门,就见虞幼棠端坐在一张西式大写字台后面,服饰整齐,头脸洁净。
两兄弟对视了一瞬,虞光廷立刻垂下头来,不笑强笑的问候道:&ldo;哥,昨儿我遇见盛先生,听说你来啦。&rdo;
虞幼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ldo;嗯。&rdo;
虞光廷回身掩了房门,而后向那写字台走近了两步,又飞快的撩了虞幼棠一眼:&ldo;哥,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天冷,没犯哮喘病吧?&rdo;
虞幼棠将胳膊肘搭到了椅子扶手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对比之下,就显出那手白到了刺目的地步。
&ldo;还好。&rdo;他盯着虞光廷答道:&ldo;老样子。&rdo;
虞光廷双手抓着长裤两边,抬头正与兄长目光相对,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呆滞之下就歪着脑袋,傻里傻气的一笑。
虞幼棠对于这个弟弟,感情一直很复杂。
虞光廷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虽然不学好,人品却不坏,正当得起&ldo;纨绔子弟&rdo;四字。本来虞司令的儿子,天生就该做纨绔子弟的,不过现在虞司令已然成了白痴,而以虞幼棠的本事,是再养不起这个纨绔子弟了。
他承认虞光廷的好处,有时候也心存喜爱;不过喜爱归喜爱,他并不因此就放下了对这弟弟的怨恨和嫉妒‐‐虞光廷是丫头养的,坏丫头,和虞司令好上之后就开始琢磨谋害正房太太;要不是虞夫人当年着了她的道儿,也不至于早产下一个病孩子,更不会留下病症青年早逝。
当然,这都是从老仆人们那里流传下来的故事。那丫头被收为姨太太后不过几年就产下了虞光廷,而没等虞光廷长大,她和家里司机的jian情被人撞破,虞司令一怒之下,就当场拔枪毙了她。
虞幼棠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活一天算一天,永远没有好转起来的指望。那丫头死了,他除了虞光廷之外再找不到人可去憎恨;而且虞光廷那么健康,那么活泼,那么开朗,愈发把他衬托成了一个垂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