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喜听了,就低着头道:“我哪里是什么姑娘?姑娘且不必这样说,直折煞了我的。”
春琴就道:“这会儿不是,以后也难说!好风凭借力,扶我上青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什么折煞不折煞的!”春琴不过跟着洪氏十来天,就练就了一身的心眼和口齿,可是和在家大不一样了。
随喜听了,就讷讷地笑:“二姑娘要这样说,真正我也没办法。二姑娘慢走。”随喜说着,便打了帘子,进了里间。
洪氏见随喜来了,便问何事。
随喜给她请了安,就到了床头,低低地道:“姨奶奶,这几天,你做梦了么?”
“做梦?却是不曾。我倒想做梦呢?”洪氏幽幽道。
随喜就叹:“昨儿个我梦到了老太太了。”
洪氏一听,就看了看帘子外,放低声对随喜道:“你去外边瞧瞧,兴许春琴姑娘还没走。”和随喜联合,将老太太害死一事,因干系重大,洪氏可是不想让春琴知道,以免节外生枝。
随喜听了,赶紧就出去瞧。转眼一看,四下并无一人。因又过来,对洪氏道:“二姑娘不在。纵她在,也不打紧。我只需将嗓子压低一点就行。”
洪氏便道:“你入了梦魇了?抑或是老太太和你说了什么?”
随喜听了,只是摇头。“都不曾。老太太只是看着我,不说话儿,只是睁着眼看着我。真正这才叫我心惧。”
洪氏听了,就道:“不要怕。到底我们是大活人。老太太都入了土了。这入了土的人,魂灵儿已经震住了。你不要多想就行。你看我就不怕,怕什么呢?我只要想起从前老太太苛待我的那些事,一点儿都不怕了。”
随喜听了,方移了话题,说道:“我还有一事。”
“何事?”
“今儿个,大少奶奶将小穗儿领回来了。”
“小穗儿?”
“是。小穗儿虽还疯癫,但见了大少奶奶,却又极听话。”
洪氏当然不想让小穗儿回落雪轩。若回了,保不定日后正常了,会说出那李大麻子之事。虽李大麻子死了,但到底让小穗儿看出了一点马脚。若她想起来了,告诉了秋漪,那自己还是难免不被人怀疑。
不过,洪氏到底谨慎,自己和李大麻子干的那事,刘婶子也不知道,随喜大剌剌地过来回,莫非她也知道了一点什么?洪氏疑心,就故意试探问:“随喜,这不是好事儿吗?到底,小穗儿也是跟了大少奶奶一场的。这也值得你来回。”
随喜自然不知李大麻子推大少奶奶入崖,是得了洪氏的令子。她过来回,无非是不想在落雪轩看见一个碍手碍脚的人。且这个人,十有**,还要自己看护着。
“姨奶奶,大少奶奶这样做,实则是在为难我。她到底是主子,小穗儿这吃喝拉撒的,难道还敢找她去?自然还是支使我。”随喜一脸的愁眉苦脸。
洪氏明白她要说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因对随喜道:“如今,大少爷的身子骨也好了,大少奶奶一直也未有孕。你放心,我会与你出头的。虽我和柳氏不投,但我若提出为大少爷纳妾,绵延子嗣,只怕她也不会反对的。”
洪氏心想:春琴说的,却是有几分道理。既诸事不顺,自己不如就主动后退一步,从长计议。到底,柳家家业这样大,这堂堂的柳家大少爷成亲也半年了,身边横竖一个屋里人也没有,看着可是不像!这依着海陵城里的规矩,这大户人家,在大婚之前,屋里就已经放了几个丫头做开脸的姨娘了。当日,墨染因身子有病,老太太只想冲喜,早些让他们成亲,也就未想到这上头。
况春琴还与她说了:说柳氏对秋漪,并不大瞧得上眼。依柳氏的为人,这有成见看不上眼的人,是断然不会让她好过儿的。这个当口提出纳妾,与柳氏而言,也可以压一压秋漪的锐气。
随喜一听,心里大喜。当下就跪下,与洪氏磕了三个响头,口里说道:“若能得姨奶奶举荐成全,随喜一天三次的,都要为奶奶烧香的。”
洪氏身子虚弱,听了她的话,就道:“我要你烧什么香?究竟我还活着!咱们早就是一条藤上的吗咋了,你好了,我心里也才安逸呢!”
随喜听了,就道:“可是,万一大姑奶奶瞧不上我呢?若大少爷想纳妾,也可去外面,三媒六聘地去找一个贫家女做良妾呀?我到底是买来的奴婢!”
洪氏听了,就对她道:“随喜,这你无毋须担心!你的年纪虽大了些,但到底还比大少爷小那么几岁!你虽是老太太买来的,但好歹容貌也说得过去!这么些年,经了老太太的调教,说话行事儿只比那小家子的姑娘还要强几分的!再则,你也识的几个字,会算账,女红儿针线也极好。要说,这府里的丫头,还真没有一个,能强过你去的!用家里的奴婢扶了做妾,反比外面买来聘来的强,一则知根知底,二则伺候着也放心。这些,我都会与大姑奶奶好好说道的!”
春琴因一心要做大少爷的正室娘子,这就有些难。但随喜的事儿简单,不过点个头选个日子就能办的事。如此一来,随喜在大少爷身边能说上话了,那秋漪的日子就更难过。到时,只需弄出点子事,秋漪受不了了,兴许不要暗里赶她,明里她卷了包袱就走的。墨染身边都是她的人了,就算是他掌家,她便也如那垂帘的太后一样,在幕后听政的。洪氏越想越激动,本还气闷的,因想起这些个,这心里反更跳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