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转过头来,一眼看进了他的眼里。斯曼瞬间像是考试作弊被抓的小孩,闪电般地退后,缩到了城墙遮挡的地方。离那次负伤吐血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可他就是躲着她,他不敢见她,他害怕她再一次失望。
可是他控制不了,他真的控制不了,他也想过,自己怎么会那么孱弱呢?他以为出了结界他的魔力就会增长,可是并没有;他以为离开了位面边界他就会长大起来,可是并没有;他以为拥有指挥大军的自己可以消去恐惧,可是并没有。
他矛盾得像个体内有两个灵魂的疯子,一个叫着唤我为王,一个却可以对任何强者都俯首称臣。
可是……可是他想见她,他的主人,他真的想见她,他希望她的眼睛里面有他的影子,希望她用满意的口吻称赞他,希望她将所有的任务都附允给他。
他想再坐在她身边为她讲解军法,想为她涂抹金色的指甲,想为她修改乱七八糟却很可爱的布阵图,想为她……想为她做任何事情……
不要对我失望啊主人。不要抛弃我啊主人。看看我啊看看我啊,我有在努力的,看看我啊,主人,看看我啊……西斯……
“长官。”
斯曼眼里那点脆弱模模糊糊的,顿时被抹除,他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比他高出一头的士兵。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你觉得我比你矮吗?”
那面貌普通的士兵呆住:“啊,是啊。”
斯曼幽蓝的眼瞬间紧缩,瞳孔边的颜色蓝到发黑,他的话是咬着说出的:“既然你认为我比你矮,我将马上砍掉你的头颅,消除这个差距。”
那士兵猛得睁大眼睛,突然反应无比迅速地跪了下去:“不,大人比我高。”下一秒他的头颅就滚落在地上,黑色的血液从脖颈处喷涌而出,身躯无力地向前倒去。
斯曼手上那把军刀浸满了血,粘稠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掉落。他的眼睛已经舒展开,目光却依旧森然、夹着野兽的戾气。哗得一声刀入了鞘。
“啊~~忘了问什么事了。”
墙角处仑撒只听见这一句话,对方冷淡的口气让他的嘴角一抽。
——
不用怀疑,那是菲罗曼卡,他又换了一张脸去打探消息了。不然他没法对付日益急躁起来的阿兹撒。
少年正在擦着他那已经被擦得闪闪发亮的剑,他越来越急躁了,愈来愈希望自己的拥簇者回归。这种夙愿在他历经无数痛苦熬过无尽岁月忍受千百种诅咒和禁术后,愈发深刻起来。
他自胡期(人界)复苏,带着失败者不能抹去的烙印,紧握手中不失色的徽章,从一片片富饶却陌生的土地,数千年奔袭,在那几乎绝望到指尖都颤抖的日夜里,裹挟着伤痛和微弱的希望穿越无数个位面……
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他看见这片土地,他的故乡,他深爱的弥撒,他深爱的弥撒啊。
高耸的圣塔,永垂不朽的司绿兰,被十里夹道欢呼的弥撒勇士……
他只看见荒芜的土地。
荒芜的弥撒。
荒芜的弥撒。
“而那些卑劣的胜利者,他们的土地居然能拥有那样多的繁华!!混乱不过千年,他们的主就从那该死的转生塔降生了!!还有二代、三代、……我们呢?教皇他为何还在沉睡?他如何能容忍他的教徒过着自相残杀才能生存下去的日子?!他怎么能让这片曾经如同太阳一般光辉的土地浸泡在泥淖里分裂一万年呢?他——怎么能!!!”
吼出这一句的时候,他如绿宝石般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他看着菲罗曼卡,面上是冗长到无法计算的时间积压起的愤怒、不甘、乃至怨恨。
三四百年前才从封印松动处苏醒的菲罗曼卡,显然无法体会他内心那种交织到近乎疯狂的痛苦。更何况,他们拥簇的主并不相同。但是……但是面对故土凄惨,敌人却丰衣足食享着太平盛世的心情,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何况,那群更像魔鬼的家伙,是靠着那样狠毒的方法赢得胜利!
他永远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