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糙直把路引到她住处窗後,那四棵树中央。她对孙伯荞使了个眼色,二人从中央信步走过。
杜君柏方走了一步已觉得不好,脚底苏麻的感觉传来,只见得脚下一枚蓝汪汪的铁藜子,心里恨不得将那贱人立斩剑下,他作战对敌,机关也见过不少,情知这种机关必然是死结,越往後越要命,反倒是第一环有微弱的希望逃生,可是除了飞蛾扑火,也没有别的办法。
待躲过钉板,只听唰的一声,天空暗了颜色,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把杜君柏收拢其中。
甘糙终於舒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孙伯荞却心惊肉跳几乎窒息,那杜君柏见束手被俘,大骂一声贱妇,竟然孤注一掷,狠心拔下脚底的铁藜子恨恨的掷向甘糙,顷刻间破网正向甘糙咽喉飞来,挡无可挡。
&ldo;不──&rdo;他几乎目眦尽裂,双手被缚,根本无力运起轻功,只能眼睁睁看着美人香消玉殒。
甘糙也呆了,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飞一般跃起,扑到了她身前。
&ldo;仲艾?&rdo;
甘糙愣住了,&ldo;怎麽是你?你怎麽没有走?!&rdo;
孙仲艾背部汩汩流出黑血,扑倒在甘糙怀里,断断续续道,&ldo;我,我怎麽能贪生怕死……扔下你不管呢?&rdo;
甘糙亲手淬的毒,她当初为了解决孙玉龙而下的毒,她太了解那有多致命。
&ldo;仲艾,仲艾,你……&rdo;她眼泪瞬间淌下来,不能自已。
&ldo;二弟!&rdo;孙伯荞也连滚带爬的过来,声音颤抖,他们两个,谁都不能有事!他宁愿自己死了……
孙仲艾费力的扬起下巴,颤着手去摸甘糙的脸,&ldo;我……我一直都知道……你想……想嫁的──是大哥……&rdo;他的眼睛里没有痛苦,全都是悲伤,&ldo;可我……我还是想霸着你……不愿放手……媳妇儿──&rdo;
甘糙哭的涕泪涟涟,只是摇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他颤抖着手,把二人的发梳拢在手中,交织在一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嘴角也涌出黑血,&ldo;大──大嫂……&rdo;
似超脱了最放不下的事,他的眼睛定格在那一刻,顷刻黯淡,没了光泽,黑色的血从他口中汹涌而出。
&ldo;啊──&rdo;甘糙凄厉的嘶吼一声,撕心裂肺的凄惨扩散开来,却听见网中杜君柏刺耳放肆的哈哈大笑。
甘糙如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压在网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发出嗜血的光芒,牙齿穿透了皮肤,穿透了大动脉,牢牢的钉在骨头上。
&ldo;啊……你这个疯子!&rdo;杜君柏先是疯狂的摇头,却怎麽都摆脱不了这疯妇。
直到血快要流尽,身子越来越冰冷,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眼睛还有一丝微光。
甘糙看着他脖颈的鲜血喷涌溅出,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小溪般流淌,对那死囚邪魅的一笑,&ldo;想知道你儿子在哪吗?&rdo;
她凑近那将死之人的耳边,悄悄说,&ldo;你儿子早就坠崖死了……还中了一剑……像白蝴蝶一样飞下去了……&rdo;
於是,那眼里最後一丝微光也不见了。
顷刻山河变色,恰似高楼大厦崩倾。
她只是回忆起那个梦境,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却并不觉得快意。她的眼神渐渐迷惘,有些事情放电影般掠过她的脑海,留下惊鸿一瞥,或快乐的,或痛楚的,或後悔的,或残忍的,这是为什麽呢?她心中好像空了一块……
良久,甘糙终於用手轻轻按上那个牙印,款款起身,摇摇晃晃向远处走去。
女子紧紧捂着胸口,身上的寒气一阵压过一阵,状若癫狂,比上一次发病更甚。
她面白如纸,嘴角沥血,发鬓散乱,脚步虚浮,已经鬼魅一般穿过黝黑层叠的密林,不见了踪影。
&ldo;甘糙──&rdo;孙伯荞几乎无意识地眼看着女子飘然远去,却怎麽也挽留不住,不由呢喃道,&ldo;都走了,都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rdo;他抱起亡弟尸首,踉跄上山。
良久,不知哪里冒出的白衣少年四顾无人,悄悄走到天山王尸首旁,从他怀中掏出半枚玉虎符,又踢了一脚,令尸体萎顿在地,正要离去,忽听见方才那女子婉转空旷的骊歌,身子一呆,驻足好久,直到歌声彻底被秋风吹散在四野:
倦鸟思归兮,空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