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重生便如一切已经从一个走到一个终点,却又从终点再次回到,然而时间奔流向前,一切还是要再次走到终点。只是这一次,时间的两条线开始融合,开始彼此纠缠——曾无故失踪十年、被掩盖为去天鹤星系引导发展的太子消失了,留下的是从未消失过的太子颜脱;毫无目的,只是被时势一步一步推动向前,彻底冷血无情的联邦统帅时缄消失了,留下的是一个众所周知的、把所有的感情都留给了一只消失的猫的联邦统帅。帝国太子再不曾失踪过,联邦统帅却也真真切切地养了一只猫十年。一个人不可能在同一个时空里同时存在,但当重生前和重生后的两条线段融合之后,在”过去“的时间里,这两种相悖的状况便有机且协调地并存起来。——我记得重生前的我,你记得重生后的我。——————————颜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逝去了,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样子,却是一个很温暖、很柔和的影子,他甚至记不清她的模样,却记得她嘴边浅浅的笑容的弧度。如果只有记忆和怀念能证明”过去“的时间的存在,那么时间想必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才会让人保留着那些温暖的记忆和怀念,那些希望、汗水和怦然心动。颜脱转着奇怪的念头从黑暗中醒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随后才想起来父亲受邀外出去参加会谈,而自己受叔父邀请参加宴会,随后遭到了他们父子的暗算。父亲不在,又算计自己……颜脱的眼眸暗了暗,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手脚。幸好他现在没什么大碍,不过看样子是被关进了一间黑暗的密闭房间里。他这样想着,在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尝试着向门的方向走去。太子殿下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如今在黑暗中视物也丝毫没有障碍,而且身体平衡能力和柔韧度都极好,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两边的箱子等障碍物。他走到了门边,尝试着把门推开,出乎意料的,门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了。他发现自己站在好像是他叔父府邸偏院一样的地方,而他之前所在的黑屋子应该是这里的仓库。颜脱正怔愣着,还没想好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时候,一个光头中年男人便粗鲁地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地道:“你也是被亲王殿下选出来要献给那位大人的吧?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快跟我来,马上就该出发了。”亲王殿下指的就是他叔父了,但“那位大人”是什么人?他叔父作为帝国皇帝的亲弟弟,还要去讨好什么人?颜脱尚没有搞明白状况,中年男人已经强硬地拽着到了一辆悬浮车前,把他推了进去。光头男人手劲极大,在知道叔父试图谋害自己之后颜脱也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竟然就这样被他推进了车里。只见高档豪华的黑色悬浮车里除他之外还坐着五六位仪表不凡的年轻男子,气质容貌各有千秋,但统一一点是都有一双圆圆水水的黑眼睛,看样子,这些人就都是要被他叔父献给“那位大人”的了。礼物看到颜脱出现之后,悬浮车上的其余几人都纷纷打量起他,却在看清他的穿着打扮之后表露出轻视不屑的模样。颜脱跟着低头看向了自己,方才在仓库里看不清,如今才发现他还穿着之前出席他叔父宴会的那身衣服,虽然衣服本身很是精致优雅,但是如今在仓库里滚了一圈,已经沾满了灰尘,皱皱巴巴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在颜脱受到的教育里,衣饰外表也算是礼仪的一部分,在他记忆中自己还从没有如此狼狈过,不由尴尬地垂下了头。他听到有两个人小声交谈起来:“那边那个脏兮兮的家伙长得有些像太子殿下。”“侧脸是有些像,但是殿下怎么会是这副样子,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先前说话的那个人也明显发现自己的念头过于愚蠢,于是不再说话了。颜脱更深地低下了头,怕被人认出来。他的通讯器果然已经不见了,但是左耳上的黑钻耳夹还在。颜脱只有左耳单耳戴着耳夹,并不是为了凸显个性,事实上他的耳夹是一个微缩发信器和微缩储物空间的结合,里面存放着几十种微型药物,药物无需服用,正确操作之后耳夹可以直接将药物刺入他体内生效。颜脱在耳夹上按了几下,首先向自己的亲信发送了自己的实时定位信号,而后控制耳夹向体内注射了一种可以短期内对五官进行调整的药物——药物很快就会起作用,昏暗的悬浮车车厢就是一个很好的掩盖,这样之后即使清洗干净了对着他本人的照片来看,别人也只会觉得他很像太子殿下,而不会觉得他就是太子颜脱。在确认自己安全之前,颜脱并不准备轻易暴露身份,那只会将他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悬浮车一路向联邦的方向驶去。颜脱虽然还猜不到“那位大人”具体是谁,但也能猜到对方应该是联邦的某位要员,他的叔父果然和联邦有所勾结,但愿父亲已经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没有踏入他们的陷阱。他们乘坐的是最先进的悬浮车,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就驶入了联邦的管辖星域之内,而后在联邦首都星郊外一处占地极广的府邸前停下,之前那个光头男人和另一个穿管事制服的男人领着他们向府邸的方向走去。根据颜脱的观察,和他同行的这几名年轻男子明显出身良好,且态度从容自然,并不像是被迫来此被送给这里的主人的,反倒像是自愿来此。颜脱更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了,毕竟星际时代讲求人权,很少见这种自愿被送去给他人当玩物的。然而没想到他们在府邸之外就被拦住了,看来送礼的和收礼的人之间并没有沟通清楚。在穿管事制服的男人禀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后,一个看似是这座府邸管家的男人走了出来,客客气气地对领头的管事道:“主人从不收外界送来的礼物,更没有收过人。我们主人的府邸不允许外人随便踏入,您还是请回吧。”“可是这是明亲王殿下特意准备的礼物。”管事着急地争辩道。管家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做了个请回的动作,便转头走回了府邸。明显他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了,并不把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放在心里,他清楚他所侍奉的这位主人才是真正最惹不起的。管事没有办法,如果办不好这项差事,明亲王一定会问责他办事不力。他准备了些钱悄悄递给府邸门口的看门人。看门人明显不像管家那样有原则,心照不宣地把钱掖进了自己裤兜里。他当然不敢自作主张把人放进去,而且就算他放进去也没用,管家一定会马上把他们都轰出来,但他在这里做了两个月了,虽然还没亲自见过那位大人,但也明白这些人究竟打的是是什么主意。为了对得起自己兜里那厚厚一叠钞票,看门人又和管事分享了一支帝国亲王府邸特供的高级香烟,而后故作高深地指点道:“这道门是肯定进不去的,那位大人的确不放外人进来,而且你们就算能走进去也没用,可能根本连那位大人的面都见不着。”“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机会,今天晚上联邦政府会在翡达宫举办宴会,那位大人也会回来参加。说实话,那里的门可比这里好进多了,你们去了之后就有机会能见到那位大人了。当然,那之后能不能达成你们的目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看门人吐出一口烟圈,深沉地说道。事实上他才来联邦首都星半年,拖亲戚的福才找到这份看门的工作,对这间府邸的主人的了解和认识也只停留在各种传闻和新闻报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