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虽然没有想这么长远,但也因为想留在段珩身边,并不愿意独自坐软轿上去,但段珩却劝她,不要任性。
她曾经那样喜欢段珩,怎么敢对他任性?
所以,即使委屈,即使不满,即使要忍受这双腿被拿出来当成了笑柄,她还是乖乖地坐上了软轿,一路上听着那些长舌的贵女故作惊讶地问:“呀,这是谁的轿子?这成宁山怎会有轿子?”
然后就有人用矫揉造作的,一定能让她听见的声音回答:“哦,这轿子啊,这是熙芸郡主的,熙芸郡主那个情况,不坐轿子,难不成用一双手爬上这成宁山吗?”
前世,时云的精神几乎是分裂的,一边极度地自傲,一边极度地自卑。她是皇帝亲封的郡主,是战无不胜的时郡王的独女,是连医鬼宋予桑都要称一声天才的关门弟子,她有资格自傲,只要她想,她几乎什么都能有。
但她又确实是个残废,一个无法生育的瘸子,似乎早就没有资格做一个正常的妻子。
前世的她听着那些人带着笑的,不屑的嘲讽,一双手几乎要攥出血来,折莺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念微更是个暴脾气,直接冲过去就要打人,被时云硬生生喝止了。
她不舍得因为自己给段珩抹黑一星半点。
她要微笑,要从容,要把那一身尖刺全都折断假装什么都不在意,要做一个让人赞叹的贵女,要让所有人觉得段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这只是前世那个还什么都没看透的时云。
第7章
六皇子顾行渊,怀馨公主顾行歌,一母同胞却不同命。生母地位低微且早逝,六皇子也不过是陛下诸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从来不被皇帝注意,稍微有地位一点的太监宫人都能给他冷眼,又因着那一张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的脸,想来从小到大没少受折磨。
然而怀馨公主却不同,她是陛下唯一的女儿,从出生起就养在穆皇后膝下,出则香车宝马,入则高堂华室,呼奴引婢受尽宠爱,养出了一身心高气傲心狠手辣的臭毛病。
前世她在父亲的大婚上一眼相中了穆辰,穆辰因为不想娶她,故意跟倚红楼中一清倌打得火热,这位殿下居然命人拔了那以一段昆曲成名的清倌的舌头,还一点一点剥下了她的面皮,然后在那张鲜血淋漓的脸上糊了一块猪皮缝起来。穆辰绑了时云去救人的时候那清倌已经彻底疯了,不停地吼叫着用指甲疯狂地抓着自己面上那块皮子。
没救了,即便能活,也只是一个疯子,痛不欲生地挨日子罢了。
穆辰听了,咬着牙手起刀落,干干脆脆一线鲜血,从此远离了长俞。
而后穆家出事,穆辰匆匆赶回,途中遇到数波刺杀身负重伤,只来得及跪在段府门前求她出手相助,最后力竭昏倒,甚至没能见到父兄最后一面。
而那时,暗中为怀馨做这些的,大概就是这位六皇子。对于一无所有的顾行渊来说,怀馨公主这个金尊玉贵的亲妹妹就是他必须紧紧抓着的救命稻草。
“六殿下如此为臣女着想,臣女自当从命。”时云颔首,“只是连公主都亲自步行,若只有臣女坐了软轿,岂不是叫人觉得臣女尊卑不分,连公主的颜面也得被抹黑三分?臣女斗胆,不如请公主与臣女一同坐轿上山吧。”
这一世,她也不想矫情,被段珩背上去那里有坐着软轿上去舒服?何苦来为难自己?不过,只有她一个人绝对不行,这位最受圣宠的公主殿下,用来垫背倒是好用。
段珩没想到时云是这个反应,嘴里准备好的劝说的话卡在嗓子里没能说出来,怀馨已经扬了扬眉毛,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主同行?”
同样都是皇室教养出来的公主,怎么差距如此之大?姝阳天真纯善,到了这里,就成了专横跋扈。
折莺听她受辱,气得手都在发抖,那几个看热闹的贵女纷纷捂嘴笑起来,其中一个笑着瞥了一眼段珩,故意上前做好人,圆场道:“公主也在这里站了许久了,不如早些上去,为些不值当的事情浪费了时间,可要赶不上斋饭了。”
时云微微笑了,温温柔柔地递了个台阶:“的确,让公主殿下与臣女一个残废一道是委屈公主了。只不过成宁山千级阶梯不是说说的,即使大男人爬一遭也要腰酸背痛几天,公主亲自上去,恐怕会花了妆容,所以还请公主委屈一二,换个舒舒服服,何乐不为?”
怀馨听了,有些心动。时云说道:“软轿宽敞,臣女会小心,不会污了公主贵体。”
“云……熙芸郡主。”段珩从没听过她这样自轻自贱,原想劝阻几句,但又一眼看到顾行渊眼睛里隐含的兴味,一声亲密的“云儿”硬生生半途转成了“熙芸郡主”,他半含酸涩地看向怀馨,微笑道,“郡主说得不错,殿下坐软轿上去,也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