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早该明白,你再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出师,四处行医救人的小医者了。如今,在‘时云’之前,你先是段夫人。”
穆辰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末将祝段夫人一生安康,无忧无惧,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就如他所说,从此之后,他们果然再无瓜葛。
因为他死在了西南边陲,尸骨无存。
如今她在新建的郡王府,仰头看着十七岁的穆辰手忙脚乱地,又想给她擦眼泪,又被她这一哭震傻了不敢真的伸出爪子,终于仿佛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什么,一颗心泡得软涨。
是了,应该是这样。
她已经重新来过了,现在她将要面对的所有,都是新的,是活生生的。
为了段珩,为了顾行渊,再一次弄脏她这双手,他们不配。
她不杀,不去做这种蠢事。
她只要随着自己的心,玩弄戏耍段珩一番,然后把他深埋的秘密狠狠挖出来抛到世人面前,逼得他不敢再肖想,逼得他不得不离开长俞永失所爱,再不得回来。
失去了段珩这把最锋利的刀,那位六皇子,也不过是深宫中一只永无出路,不得善终的丑角罢了。
这样一想,时云顿时轻松下来。
她其实,是很不喜欢见到死亡的。
然而念微一见她哭就彻底绷不住了,若说之前还是玩闹,现下直接是下了死手,一刀子一刀子直直地往要害上戳,穆辰手上的功夫比念微好得多,奈何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心慌意乱,居然硬生生被念微逼退了几步,不分上下起来。
穆辰又一次挡开念微往他心窝刺的短刀,有点不耐烦了,刚准备直接制服她,却突然耳尖一动,注意到了门口正在靠近的脚步声。穆辰虽然平日里和时云厮混惯了,但到底现在天色已晚,外院聚满宾客,这时候要是被发现他在时云屋子里,时云的名声得被掀个底儿掉。
这么想着,他也并不犹豫,就准备一招挡开念微先从窗户翻出去,谁知他这边刚有动作,门外突然就传来一阵捏着嗓子做作至极的女声。
“熙芸郡主,奴婢弄袖,是长公主的陪嫁,长公主遣奴婢来见过郡主,听闻郡主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曾参加典礼,现下可好些了?”说着,那奴婢也并不等时云回答,声音虽轻柔谦卑,态度却颇有些自说自话的狂妄,甚至有几分责怪时云不知好歹的意味。
“殿下今日嫁入郡王府,明日便该管起这府中一众事宜,奴婢问了问才得知,这郡王府中的印鉴和账本居然是郡主在掌管,奴婢斗胆,请郡主依照礼制,将这些东西交与长公主殿下。”
这哪里叫斗胆,简直是胆大包天。
话说的是没什么问题,但这种事情合该长公主与时云自行商讨,或时云主动送去,来个半三不四的奴婢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