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贲颔首:“第二件事,我本姓固,名愤,当年妻儿惨死,幽怨难当,故改名‘古贲’,寓‘固无拘束,愤无心’;固无拘束便是古,你如今没了拘束,龙飞九天,就不用改旧姓了。只是你那几个兄姐,我也不知他们葬在哪里,以后,望你在当年的战场上,为他们修一座衣冠冢。”
古骜道:“我明白了。”
“第三件事,你子嗣不旺,既你决心与虞公子互相扶持,便应早立古疆为太子,给他广选嫔妃。”
古骜道:“父亲放心,我也有此打算。”
古贲抬起头,以手指月,古骜顺着古贲的目光望去,只见殿外明月阑珊,似乎静静地注视着人间沧桑的变幻。
“明镜高悬于天,它升到最高的时候,我就要走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古骜回过头,古贲已经闭上了眼睛。
耳边响起了轻轻琴弦拨动的声音,只闻那乐曲一开始叮叮咚咚,如泉水轻叩,渐渐急促起来,如激流,开始奋荡飞扬……
先是肠回气荡的宏声,又急转直下,顿挫抑扬……一时又如击鼓相撞,在撞击声最急处时,音律忽如天花般漫洒,转而袅袅弦丝,无忧无绝……渐渐洪流荟萃,又成正声雅音……
——正是自己听过的那一曲。
就好像古贲跌宕起伏的一生。
古骜缓缓侧首,却见守卫的兵士都已撤出,只有虞君樊一人穿着战甲,抱琴轻拨,立在墙角。两人目光对上,虞君樊轻声道:“这一曲,送老先生。”
说着虞君樊放下琴,走到古骜面前,伸手拭去古骜颊上满布的泪水。
“君樊……”古骜将头埋在了虞君樊怀里,虞君樊轻轻地抚摸着古骜的发,抱紧了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虞君樊的手掌柔和,古骜的背脊无声地耸动……虽然连日的征战让虞君樊的指尖带了厚茧,可仍然让人感到有力,温暖。
“我把琴带来了,本就是想在你得上京的时候,再弹奏一次,给你听。没想到……”
“君樊……”
“骜弟,”虞君樊将古骜抱紧了。“骜弟……”
他们两人相拥,迎来了死去又重生的上京,第一个日出。
古骜抬起眼看太阳的时候,虞君樊伸手将古骜脸上的泪痕都擦干净了。
古骜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已将悲伤都埋葬;
他站起身,牵着虞君樊的手,向外面走去,城下旌旗烈烈,战旗飞扬,他,还是那个汉王。
如今,他要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