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计时,区分早晚。
算算日子,已经是元兴七年秋,按照酆都大帝所说,再有三年,此界将彻底回归地府。
唐肃玉瞧着今天无事,打坐念诵经文,心底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肉身现身地府,轻则削减寿数,重则当场身故。
且地府幅员辽阔,此界最终落点也无从得知。
若是平都山附近,两位阴天子倒是可以出手相助;若是在荒芜偏僻之地,唤来日夜游神也有一线生机;最怕落在血污池、黄泉处,那真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人间与幽冥,生死不同路。
赤二娘见他五炁循环出现停滞,晓得他心中所想,上前劝道:“小鱼儿莫要担忧,世人总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说起来还有三年时间,足够我们想出应对之策。”
“黎部那俩位怎么说?”唐肃玉岔开话题,“他们想通没有?”
赤二娘难得露出无奈表情:“格桑还好,已经在下地劳作,换取粮食。那个踏雄吉宁死不愿,说田间农活是中原低贱人做的事,自己不能侮辱兵主赐下的身躯。”
“近两年,他们吃完自己住地物资后,连屋里池中鲤鱼都没放过。要不是他人联手制止,他们能将凡人当口粮。同样为人,怎得如此野蛮。”
唐肃玉不由想起典礼时,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集,踏雄吉却挺身而出,理由竟是“不能欺负娃娃”。
哪怕后来站在敌我立场,他们对吕岱出手,自己亲自欺负“娃娃”,唐肃玉还是觉得至少其心坦荡,其念忠诚。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若他们真伤到吕岱,内城事起后,他也会第一时间灭杀两人。
但未遂之事,不该由他超格处置,否则与那些依仗神通高高在上的人有何区别?
想到此处,唐肃玉起身出门,前往黎部住地。
途中经过农田,其中八谷长势喜人,路上遇见的修士无不对他恭敬施礼。
七年间,有修士犯过外魔,起过邪念,想要将内城变为野兽世界。
唐肃玉也不用神通,只运转魁星法,有一个算一个,绑起来当球踢,直到他们神魂清醒,立下誓言坚守本心。
来到黎部建筑前,敲门等待回应。
如今唐肃玉年已十五,肌肤如玉质,身高七尺五寸(三国尺,约1。82米,勿纠结。)。脸部稚气未脱,双眼却饱含岁月。
称不上丰神俊朗,倒也是温文尔雅,书卷气、逍遥气交织,颇为引人注目。
格桑推开木门,从中走出。
七年前那个魁梧雄壮的汉子,现在却身形瘦削,面色苍老。
“唐道友,请不要怪罪踏雄吉。”他原本高出唐肃玉不少,此时竟有些佝偻,“信仰对我们来说,比生命还重要。”
“格桑可以死,踏雄吉不能。”
唐肃玉叹息道:“所以你将劳作所得,大半都给了她。你是否想过,未来还能撑多久。”
“我知道食铁兽是兵主坐骑的后裔,相当于你们一起长大的亲人。到时候你们不在,那两只食铁兽又是什么下场?”
类似对话,早已发生无数次,每次到最后都是格桑苦笑无言。
兵主信仰,刻进血脉的信念,面临生死危机也不愿违背。
若是没有伟力,兵主只是传说人物,人的本能会追逐前进,寻求更好的生活。
信仰也会随着生活、道德的改变而改变。
伟力禁锢思想,神通局限眼光。
天生神只为什么渐渐消失,无非是他们的神通伟力,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使用。
远古火神施火,不屑控制威力,焚山烧林算是常事;水神更是听凭喜好,肆意引发洪水、断流,戏弄生灵性命。
所以在人类学会钻木取火、地质勘探、己身修行神通后,天生神只纷纷退居幕后。
而后各类信仰神只开始出现,秉承着美好憧憬在人族传播。
兵主信仰远在魔君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