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明便起身朗声道,&ldo;子孙当以和待乡曲,宁我容人,毋使人容我。切不可先操忿人之心。&rdo;一屋子人便跟着他轻声念诵起来,喃喃的声音,竟传出了窗外,&ldo;若累相凌逼,进退不已者,以直报怨,切不可卑鄙苟且,致使我姓蒙羞……&rdo;老人家又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匀了气息,笑声中犹带喘息,&ldo;不可使我杨姓蒙羞啊‐‐&rdo;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站起身道,&ldo;族长放心,万一事情不好,吾等也决不让杨姓蒙羞!&rdo;一边说,一边都自散去归家安排诸事,倒是小五房三女一时间竟无人起身,老太太眼神闪烁,沉吟了半晌,又叫住了善温,道,&ldo;孩子,你是村兵里的人,去找王队长传个话,就说当时小公爷有一样物事留在了我们小五房的,如今也是时候取出来用了。这样一说,他就明白的。&rdo;她对善温的态度,已经温和了不止一分。善温面上不禁有几分吃惊,不过他也知道不是细问的时候,点了点头,便匆匆去了。倒是族长面上闪过了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手里捏着茶杯,征询地望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露出一个苦笑,只是摇了摇头,却不曾说话,只是枯坐当地,同族长相对无言。不多时,村墙附近却又起了一阵骚动,善桐心下也有几分好奇,她冲母亲递了个眼色,自己轻手轻脚出了屋子,折过几个弯角,在巷口抬首一望,便顿时屏息无言。村墙上不知何时已经竖起了一杆大旗,纯黑绒底上,金边红底的大字张牙舞爪,浓烈得几乎都能滴下血来,&ldo;征北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许&rdo;这十三个大字赫然在望,正随着午后的烈风,肆意摇摆张扬。87、阴云平国公许氏乃是开国元勋,以军法传家,死于国事者,历代不下数十人,当代平国公许衡昔年在青海一带坑杀瓦剌鞑靼近十万人,手法酷烈,平国公许的名号,在西北能止小儿夜哭。纵使数十年间不再过问兵事,将西北边镇交给桂家镇守经营,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依然不做第二人想。这一面黑底红字的金边大旗,不论是在漠北还是江南,一经树立,便意味着平国公许家的嫡系人马在此地驻守,虽不说所向披靡,但个中含义之深远,却不是一般草民能够料想得到的。仅仅是顷刻之间,第二杆旗帜又被树了起来,&ldo;钦命辅佐亲卫虎贲三百许&rdo;,这一扇旗帜要比征北大将军旗小倍许,却是一色一样的黑底红字,只是少了金边罢了。但善桐却深知这一面旗帜,才更能取信于敌人,令其相信杨家村是真有许家军中战斗力最强,也是威名最盛的三百铁卫中人驻守。‐‐说老实话,这一面旗帜的威吓作用,是要比大旗更实际得多了。她在巷口久久地抬头仰望,出了半日的神,才要回头去寻祖母时,却见两个老人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屋子,族长到底身体还弱了些,扶着宗子的肩膀才能站稳了,老太太却是站得稳稳当当,两人也都在善桐身边驻足,抬头凝望天空有顷,族长伯爷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对老太太说话,&ldo;老弟妹真是高瞻远瞩……居然留下了这一招后手,这一劫要能度过,还是多亏了老弟妹啊。&rdo;老太太也没有多加谦逊,却更不曾自满,老人家罕见地露出了一抹苦笑,竟是将心虚与茫然,展露到了面上。&ldo;当时不过是以防万一,哪里想得到天真的就变到了这样的地步……&rdo;她低声道,&ldo;这一面旗能吓得了多久,还是难说的事了!&rdo;&ldo;又有谁遇到过这样的事情。&rdo;族长看了看宗子海明,似乎是说给他听,又似乎是给自己鼓劲,&ldo;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大旗立起来,铁卫军爷都是走老了江湖的,自然知道炫耀武力,能够知难而退、破财消灾,那是最好……不能,也就只能拼罢。&rdo;周围不知不觉已经围了一圈人上来,众人多少都还是指着族长能够锦囊妙计安村人的,这两面旗帜,也都被当成了是宗房的功劳,也就是站得近些的几个人,听到了两个老人家的对话,此时才七嘴八舌地问,&ldo;许老帅能派人过来么?&rdo;又有人略带兴奋地道,&ldo;铁卫名动天下,以一当百之名,深入人心。要是能拖一拖,他们自己心散了,四处散去,那就熬过这一关了!&rdo;善桐瞥了那人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她毕竟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今天给家里带来的麻烦,也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