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只是抱怨了一声,就又站起身来,振奋精神道,&ldo;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先出门四处问一问,不过,德宝你可别说太多了,就只说凤翔府粮食要卖完了,想要寻些便宜的米粮回去……&rdo;一边说,一边吩咐套了车,打发人和米氏说了一声,居然就这样出门去了。善榴、善桐姐妹面面相觑,都觉得心情沉重,说不出话来。两人相携回了客院,善榴忽然道,&ldo;真恨我不是男儿身!不然,哪里要娘亲自出去跑!到了有事的时候才知道,家里没几个儿子,真是不行。&rdo;善桐勉强一笑,心儿却也是飘飘荡荡地落不到实处。只觉得在这样严峻的形势跟前,似乎所有权势地位,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只有粮食两个字才是真的,才能保证生命的延续。生平第一次,她想到了死,恐惧起了死。在这一瞬间,她强烈地想要逃离西北,不论是去京城,去安徽,去福建,似乎都比留在这一块危机四伏的土地上要强得多!可她又想到了祖母斩钉截铁的那句话。&ldo;这件事是我们小五房从中促成,别人可以走,我们小五房不能走,小五房里谁都能走,我老太婆和你们二房不能走。就算到了那一步,把孩子们都送走了,你这个二房主母,也不能走!&rdo;当时母亲的回答,却的确是出自真心,她并没有丝毫犹豫,便已经答道。&ldo;老爷就在定西,媳妇自然是哪里都不去的。一家人,死都要死在一块儿。&rdo;在那时候,她只觉得这话是母亲难得的豪壮之言,可到了此时,善桐才觉出了母亲和祖母话中的分量。明知道离开西北,安徽福建都是鱼米之地,退一万步说,京城至少也绝不可能粮荒,可为什么却不能走?她不禁就问姐姐,&ldo;姐,你说要是甘肃也缺粮,那可怎么办啊?咱们和诸家说一说,成亲后让诸大哥带你下江南去吧!&rdo;善榴手上一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显然也并不是不担心这一点,可话说出口来,软绵绵的声调里又透了一股硬气。&ldo;这话我们是决不能开口的。他是长房长孙,虽说不是宗子,可诸家和咱们不一样,族长家是早就没有多少声望了,一族亲戚都指望着总兵老爷的照拂。这时候一走了之,成什么人了?信义威望荡然无存,以后就是回乡,也羞于见人哩。&rdo;王氏到了晚饭时分都没回来,只是派人带话,说自己在小五房一门亲戚家吃饭,晚上还要再走几户人家,叫众人都别等了。米氏自然不免犯了疑心,问善榴道,&ldo;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rdo;善榴倒没说什么,善桐已道,&ldo;就是怕晚买了粮食,买得就太贵了!&rdo;她又问米氏,&ldo;舅母,要是明年收成还是不好,战事也不好,您看该怎么办呀?&rdo;话才说了一半,米氏已经惊惶起来,一叠声地道,&ldo;那还用说!当然是回福建去了!连你舅舅都得让他辞官‐‐&rdo;她看了姐妹俩一眼,又添了一句,&ldo;你们也一起带回福建老家去!至少饭是能吃饱的!&rdo;反倒是表少爷王时不以为然地道,&ldo;大丈夫死生国事,到那时候弃官而走,哪有脸回乡去。要走您走,爹是肯定不走的。&rdo;他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起身道,&ldo;吃饱啦,姑姑晚上带个半大小子在外头,令人多不放心。我去陪着跑跑,看看能不能从男人们口中问点门路出来!&rdo;一边说,一边已经出了内堂。米氏被他顶得直翻白眼,半日才道,&ldo;到这时候又说国事了!让他去考功名,怎么都不肯去!你们这个二表哥,也不知道像谁!真是天生的牛心古怪!&rdo;善榴同善桐对视了一眼,两姐妹都没说话。善桐低下头去,不和米氏对视。当晚,王氏很迟才到了家,却也是一脸的失望:杨家在西安的亲戚虽然多,但毕竟和粮号有深厚交情的也就那么几家。多少也都和王德宝的关系网有重合,这一天全是白忙,没能牵得上一条有用的线。到了第二天,四老爷杨海武居然也到了,他又带上了几张银票‐‐先先后后,居然凑足了一万两银子,并言明,&ldo;娘说了,手头也就是这些现银了,能买多少粮食,不分种类咱全买了。&rdo;只听这句话,就知道家里的灾情到了何等地步。王氏顿时苦笑起来,就是善榴、善桐,都是一脸的苦涩,米氏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眼眶儿都红了。&ldo;哎哟喂,这可怎么办啊!真是要塌天了!&rdo;四老爷还有些不明白,&ldo;也到不了这地步吧?咱们手里捏了钱,还怕买不到粮食?&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