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午后,天气相当渥热,三人没有散多久的步,就进了后罩房喝茶说话,善桐告罪进了净房,从净房出来走到窗下,隐隐约约听到了&lso;婶母、续弦、江南、妹妹&rso;几个字,便站住脚不肯进去,反而转身在树荫下站着纳凉。西北倒有个好处,甭管日头多毒,在树荫下要再有一丝凉风,便不觉闷热。这桂府也的确和善桐去过的几个园林不同,虽说占地也很大气,但处处可见武风。这小花园里不过敷衍了事地栽了几株芍药,余下一律都是松柏,看年份也都不短。善桐便在树下的石凳下坐了,手里把玩着一杯冰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没过了多久,就听得远处起了笑声,两个少年一边说话,一边相携进了后院,见到善桐,倒都是一怔。还是善桐先点头打了招呼,&ldo;桂三世兄好,卫世兄好。&rdo;她今年才十一岁,还没到十三四岁要说亲的年纪。就是桂含芳、卫麒山,也都是十三岁上下,如若不然,又怎能不随着父兄上阵作战?两边见面也不忙着回避,桂含芳回了礼,还问她,&ldo;你在这里做什么?孤孤单单的,也没个人陪着。&rdo;论自来熟程度,此人真是不输桂含沁的。善桐笑道,&ldo;嗯,就是吃饱了,出来走走坐坐,看看风景。&rdo;卫麒山本来没有做声,只是站在当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善桐,此时忽然笑起来,一拉含芳,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一边说,一边还看着善桐,摆明了在议论她。略微清瘦的脸上毫无遮掩地就现出了一个坏笑,善桐看着心底倒是有些毛毛的:这个千户公子,虽然出身不如,长得也更文雅些,甚至很有江南文士略带病容的风流,但双目一转神光熠熠,却令她感到了一股只有许凤佳这个国公府世子爷才有的逼人。她本来性子倔强,若是一年之前,管他什么身份,老早就要一扬眉喝过去:&ldo;鬼鬼祟祟的,看什么看!&rdo;虽说如今性格沉潜多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也不愿示弱走开,白了卫麒山一眼,便不理会两人,又坐回去喝自己的茶。桂含芳却也没有喝止卫麒山的意思,呵呵一笑,竟坐到善桐对面,冲一边侍女道,&ldo;来两碗凉茶,跑了半天,真渴死人了!&rdo;又亲热地问,&ldo;哎,世妹,你说你胆子大不大?&rdo;这一听就是要生事的语气,善桐就是再不怕事,此时也知道再待下去恐怕要生事了。她移开茶杯,冷下脸来正要说话,只听得波的一声,手中骤然一轻,一股凉意顿时就从腿上沁了下来,低头看时,却见得手中茶杯下半截,不知什么时候已成齑粉,余下一点茶水,却是将自己的半边裙摆都染得褐了。时逢夏日,又是出来做客,这条香云纱裙子就是京城都颇为名贵,如今眼看着染了色,是不能再要了。善桐一下有些心疼,耳边又听得那侍女道,&ldo;卫公子,三少爷!&rdo;她虽然做呵斥状,但声音发虚,显见得有些畏惧这两个小恶少,善桐抬头一看,果然就见此二人根本未曾害怕走开,卫麒山手中犹抛接一枚小石子,见善桐望来,还作出无辜的样子,望向了别的地方。虽说他迄今未发一语,但善桐却已经想将手中半个茶杯冲他抛掷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垂下头撇去了裙摆上的污渍,站起身将茶杯放回桌上,在心底告诫自己:这样的人,你越理他他就越来劲的,别惹麻烦!要起身走开时,见到这两人脸上的笑,终于再忍不住,刻意笑得甜美,一副不怒反喜的样子,轻轻鼓了鼓掌,&ldo;卫世兄真是好俊的身手,这一手好绝技,将来想必能在班子里讨个满堂彩呢。&rdo;没等卫麒山回话,又转向桂含芳道,&ldo;桂三世兄也不差的,真是个好捧哏!我看就是京城有名的麒麟班,他们的杂耍,都没有你们的精巧。&rdo;当时天下贵族子弟,玩票可以,甚至下场票戏也不是不行。但将其比作戏子,却是很严重的侮辱。两个少爷脸上顿时没了笑影子,卫麒山面上更起了一层青气‐‐看着病恹恹的,却倒是更惹人疼了些。他第一次开口了,&ldo;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do;这两个人里,桂含芳本来天然就带了煞气,一旦恼了,真令人无法逼视。如今卫麒山一说话,清秀脸上戾气涌起,善桐更是有些头皮发麻。一时间她居然惦记起了许凤佳的好:这位世子爷虽然也霸道蛮横,但至少就从来不会凶女眷。她本来还要说些俏皮话,但见那丫鬟神色仓皇,又听到后罩房有了动静,便只是扔下一句,&ldo;手上劲儿这么大,耳朵怎么不好使了?&rdo;便转过身去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