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撩了两个儿媳妇一眼,在心底又叹了口气,才打发几个人,&ldo;都去忙吧,大年下都是事儿,老太婆老了帮不上忙,少不得要你们多担待了。&rdo;的确,老人家现在也就是掌着家务的总舵,底下的事儿,都交给媳妇们忙去了。今年她已经将各种家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三个媳妇都有司职,没有谁能清闲,从正房出去,立刻就各有各忙,倒是少了相互揣摩猜测的闲工夫,又因为大家也都忙于年事,没有谁再上门探听消息,也就给了老太太罕有的半日清静。她歇息了一会,又抽了一袋烟,扶着善桐在院子里绕了绕弯,回屋内在炕边盘腿坐下,同张姑姑说了些陈年旧事。见善桐还伺候在边上,自顾自地低头出神,不由得就有些纳罕,&ldo;怎么,得了空不找你姐姐妹妹们玩去,还赖在祖母身边?&rdo;善桐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她秀丽的小脸上写满了心事,面对祖母的询问,只是简单地道,&ldo;就在祖母身边,三妞才觉得安心呢。一离了祖母啊,这心就乱乱的。&rdo;这话再肉麻,听在老太太耳朵里也是受用的,满屋子的孙儿孙女,也就是这个傻乎乎的憨三妞,是越来越招惹她的心疼了。见小孙女儿脸上多了心事,她给张姑姑打了个眼色,张姑姑就会意地退出了屋子。&ldo;是你娘又训你了?&rdo;老太太就低声地询问善桐,&ldo;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和祖母说说?&rdo;善桐果然张开口来,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她泄气地道,&ldo;是‐‐是和大姐拌嘴了。&rdo;她这话半真半假,倒的确是把老太太给糊弄过去了,&ldo;怎么?你姐姐要嫁进桂家做二少奶奶了,正是顺心随意的时候,还有闲心冲你这个小妞妞撒脾气?&rdo;只看这酸溜溜的语气,善桐便知道祖母果然是恨屋及乌,对酷似母亲的大姐,印象也有所减退。她心事重重地摇了摇头,&ldo;姐姐要是顺心随意,就不会和我拌嘴啦,桂二哥毕竟比姐姐小了三岁……&rdo;话才说出口来,善桐就不禁又叹了口气。那一晚她虽然着急上火,只觉得姐姐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就要放弃同诸燕生之间的大好姻缘,实在是让人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但大姐的态度却实在是消极得不得了,口口声声:&ldo;横竖娘已经打定了主意,同祖母之间也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再难以挽回了。&rdo;又说什么:&ldo;才见了两面,也当不得真,命就是命,不认还能怎么着。&rdo;竟似乎是一点奋起雄心,要颠覆大局的意思都没有。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向母亲进言,但大姐却将这条路一口堵死,咬定了&lso;要是娘愿意听,早就来问我了。她不问,就是你说了也没有用&rso;,善桐一时间还是参不透里头的玄机‐‐她就搞不懂,为什么姐姐这样悲观,竟一点都不愿意努力,就已经断定了母亲不肯松口。但却也不敢公然违抗大姐的意思,去和母亲咬耳朵。无奈何之下,只好尽力想在言语上说服大姐,可自己是说得嘴皮子都要干了,到末了,善榴一句&lso;我看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rso;,到底还是把善桐给堵回来了。是啊……大姐看上了诸燕生,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呀,诸大哥能不能看上大姐,那还是另一回事呢。现在可好,大姐是一切如常,顶多就是神色憔悴了一点儿,可善桐却是镇日里地琢磨起了这两门婚事,在心中时而愤愤不平,时而又觉得无可奈何,时而又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善榴说了很多次,这件事不怪她,可小姑娘却还是觉得到底是自己带累了大姐,一心一意,还是要为善榴做些什么的。虽然自己的这句话,的确勾引起了祖母的兴趣,但善桐却也不敢再往下说了。祖母和母亲之间虽不说势同水火,但关系已经足够僵硬。大姐的婚事要是再起什么风波,两边关系再继续僵硬下去,她的罪过可就更大了。因此,虽然老太太加紧追问了几句,善桐却都用&lso;大姐不让我说&rso;给敷衍了过去,老太太颇有几分悻然,哼了几声,索性也不再问,还赶善桐,&ldo;出去玩吧,老在我身边打转,看了烦。&rdo;祖母老了老了,脾气倒是越来越像孩子。善桐有几分好笑,搂着祖母的脖子又亲了几口,亲得老人家眉开眼笑,这才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想要找善喜说话,谈谈自己这几天来看的半本书。才出了巷口,就看到桂家兄弟一边说笑,一边朝巷子这边走过来。善桐眼睛一亮,先甜甜地叫了一声&ldo;桂二哥、含沁表哥&rdo;,可看到桂含春,她立刻又想到了大姐的婚事,脸上的笑容不禁一敛,低下头给两个桂少爷行了礼,就要径自溜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