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小五房唯一的庶子,但因为生母难产,从小跟着老太太长大,和一般的嫡子根本也不差什么。在老太太跟前甚至很有体面,抢了老太太的话头,老人家非但没有生气,还道,&ldo;老三说得在理。咱们家里的事,怎么都是小事,对外可千万不能缺了礼数,免得人家说我们小五房才一发达,就抖起来了。&rdo;老人家一生起起伏伏,最艰难的时候,西北连着几年遭灾。家里又没个主事的男丁,田里是颗粒无收,外头还有些仗势欺人的族亲想要侵占小五房仅剩的一点田产。最富贵的时候便是如今当下,可她口中时常念叨,&ldo;忘不了当年的苦滋味,要不是穷亲戚们你帮一把我帮一把,咱们家现在怎么样,还难说呢。&rdo;因此虽然发达,但最忌讳家下人擅自作威作福,摆出官眷的架子。这一点非但媳妇们,就是孙儿孙女辈也都清楚的。话说到这份上,王氏自然也就顺着台阶往下打滚,&ldo;也好,索性等年后忙完了,再定下规矩,每日里带着孩子们过来请安。&rdo;她就笑着冲善樱招了招手,把二房最小的女儿带到了老太太跟前。&ldo;这孩子身子弱,一回家就病了,这几天人才好起来。七妞,来给祖母请安。&rdo;善樱生得一点都不像生母大姨娘,同哥哥善楠也殊无相似之处,倒是生得很像二老爷杨海清。白生生的圆脸儿,弯弯的眼睛,不笑也是在笑,看着倒像是一只温顺的绵羊,只差没有咩咩叫了。她抿着唇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请过安,老太太相了她一眼,便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ldo;起来吧,西北日子苦,不比京城风调雨顺首善之地。还是要锤炼锤炼身子,免得风吹吹就病了,以后这日子可不好过。&rdo;这话虽然硬,但却也是一片关心。王氏见善樱呆呆的不知道回话,忙冲善榴使眼色‐‐却已经是习惯成了自然。善榴还没开口,善樱身边的善桐已经笑开了,她一边拉起善樱,一边道,&ldo;六妹,等明年开春,姐姐带你学骑马去。可好玩了,我骑得很好呢!&rdo;西北儿女,就算是读书人家的子弟,也都有沾染骑射。尤其杨家村还有村兵制度,到得灾年是立刻筑起木头村墙,由村兵来回把守交通要道,唯恐村里被响马瞄上酿出事故。虽说历年来凤翔府一向很照拂杨家村,但制度未废,习武之风也未曾颓败,这些年来还真发挥作用,挫败了几起来犯的小马贼群。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就连最孱弱的善柳都会骑马,不要说善桐这个野姑娘了。提到骑马,三堂兄善柏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给善桐使眼色,却不巧被老太太看到,老太太倒是没有搭理善桐的话头,而是把善柏叫到跟前,拎着他的耳朵问道,&ldo;你又起什么坏水儿,要带着妹妹去哪里犯事啊?&rdo;善柏虽然生得白净斯文,但素来嬉皮笑脸,倒是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稳重,老太太也从来都不管着他读书‐‐又是在老太太身边一手带大的,因此祖孙关系格外融洽。他就学着善桐的样子,一下扑到老太太怀里,奶声奶气地道,&ldo;善柏最乖了,善柏才不会闹事呢。&rdo;这是摆明了取笑善桐爱撒娇,众人不禁哄堂大笑,只有榆哥眨巴着眼没回过味来。善桐臊得脸儿通红,赶忙也冲进了老太太怀里,趴在她膝上呢声道,&ldo;祖母,你瞧三哥又欺负人!&rdo;老太太搂着一对孙儿孙女,虽然孙儿大了些‐‐有十五岁了,但依然是心花怒放,她难得地露出了笑脸,打趣善桐。&ldo;我看你三哥学得很好,学得很像嘛!&rdo;众人又是一笑,榆哥的笑声格外响亮:他终于也明白过来了。四房的萧氏却是心中一疼,环顾四周,又垂下脸不易察觉地摸了摸眼角。小一辈是男多女少,在老太太跟前养大的更少。三房的善柳从小身子弱,养在屋内绝少出门,虽然也算是在祖母左近长大,但和老太太是一点都不亲近。善榴、善桃、善樱,又都远在外地,只有自己的善槐,是老太太从小看大。虽然善桐嗣后也跟着回乡,但到底不比襁褓之间就疼过的善槐受宠。要不是命薄早夭,现在老太太跟前的心肝宝贝开心果,分明会是善槐!哪有善桐卖弄的份……她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忽然觉得袖子被人一扯,这才回过神来,听老太太道,&ldo;族学现在看来是不大行了,你们看着怎么样?若都觉得不好,年节里王氏跟我到族长家走一走,还是把孩子们放到他们自己的宗学里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