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康静了一会儿:“很多东西,往往不是你求来的。如果你得到了,一定是因为它本来就自然而然该发生。”
“好了,别对我作出这些指教了。”汪清林嘲讽地笑,“你这种人,就跟汪承雅一样,跟别的一帆风顺的人一样,一切得来都太容易了,所以不觉得得到某些东西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我太习惯我的努力都有可能被否定,所以我非常重视我的每一次得到。如果连这一点,你都搞不明白的话,你跟我说这些,对我来说,只是废话。”她看他,“你明白吗?”
她觉得自己很难过,但她的语言没有因为她的难过而变得不再尖锐:“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活,就没有资格对我作出指点。你今晚找个理由,来见我,说你想见我,你以为我会被你这么一句话打动吗?不,我不会,因为当你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批评我,就说明你根本不懂我甚至看不起我。我必须因为你想见我,就感谢你吗?感谢你的温情,感谢你的关心,感谢你仍然觉得我是一个好的床伴今晚可能又想和我上床?”
第020章
车内气氛沉闷,歌曲已经自动进入下一曲:“分手时内疚的你一转脸,为日后不想有什么牵连,当我工作睡觉祷告娱乐,那么刻意过好每天,谁料你见松绑了又愿见面”
丁云康伸手关了音乐,说:“其实,我过来只是因为想见你,不是为了你所说的想要上床——就当我是吧,哦,至少不完全是。我也并不是好为人师,你说得对,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
汪清林转开脸,表示她的抗拒。
“你决意要活成什么样,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干涉,但你会因为你的不同选择而变得快乐一些或没那么快乐。别人我不清楚,至少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汪永华的什么人而对你有什么看法。我对你所有的看法,都来自你本身。”丁云康说,“很有趣,汪清林,我想我对你的感情有些复杂。不过,至少我比你诚实,至少今晚我会承认我想你,你不会承认的,对吧?”
汪清林没有说话。
“我有时希望你不要活得像个刺猬,容易伤人,也让自己无法被接近——我不是在说大道理,即使我不是你的谁,这也是我的真心建议。”
汪清林沉声:“如果这个世界能给刺猬多一点空间,它也不想自己背负那么多自保的武器。”
“你又把一切归咎于外界。有时,有时我其实很想、很想好好地和你说话,但是,每次你都有办法逼退我。”丁云康自嘲地笑,“也可能是我不够坚定?”
“你说对了。”汪清林想起汪承雅昨天高傲的宣告“每次我主动对你表示亲近,结果都是增加对你的失望”,她看他,“所有没有带着百分之百真心的人,一旦开始向我卖弄他们的虚情假意,我就厌恶。”
丁云康沉默了一会儿:“对,是,虚情假意。”他发动车子,“我没有什么要说了。我要走了,抱歉,我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要给你,我只是找了个很烂的理由过来,自讨你的厌恶。”
既然他作出了告别的辞令,她也不会逗留。汪清林推开车门,下车,力度不轻不重,车门被拍上。
丁云康很快驾车离开。
车子当然没有掉头,人也不会回头。
窗外仍然是暴雨。
汪清林抱着双臂,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被雨水浸透的夜色。夜色和雨水混在一起,所以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但是不觉得累。她在想事情,想很多人。
她想到汪永华。她大概该发自真心地应该感谢汪永华的,至少他给了吴敏如一个家,也给了她一个家。无边夜雨中,某些为生活奔波的人难免会被淋湿身,但她们都不会,她们已经活得比很多人都好,至少在凄风冷雨中得以保持安然无恙。可能问题出在,她很贪婪,想得太多,要得太多。
她又想起,某一年她十三四岁,某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暴雨,汪永华和吴敏如吵完架,盛怒之下打算离开,吴敏如突发头晕,汪永华便留了下来。直到第二天,汪永华去公司,吴敏如拎着手包去打牌,奉汪永华命请假留在家里照顾吴敏如的汪清林再一次明白,吴敏如的头晕是假的,她只想让汪永华留下来,并且给他一个充分的理由——如果丁云康今晚留下来,他的理由会是什么?
不过显然,丁云康今晚不会留下来。汪清林觉得自己能想到很多方法去让他留下来,至少不是冷言冷语地逼退她。但她不想要用任何一种心机去挽留他。就像当初她为了吸引宋致远的注意力,那样刻意、造作,到最后不仍然是一场空?
直到吴敏如开门进来,咔哒一声才惊醒了神游中的汪清林。
“今天好大的雨,新闻台说很多地方都淹了——”吴敏如把钥匙丢下,“你吃饭了吗?”
汪清林快速伸手擦脸,但吴敏如还是看到了她的动作:“你怎么了?”
汪清林尽量保持如常语气:“没事。”她看吴敏如,吴敏如上个月刚买的新外套一点湿意都没有。有钱真好,不是吗?从车库到车库,绝不会有淋雨这回事。即使道路被淹,那也是穷人住的地方才会发生的事,她们都该感恩自己现今有安于一隅伤春悲秋的机会的。
吴敏如审视她的脸色:“你哭了?”吴敏如确定汪清林一定有事,而且不是小事。汪清林从小到大都不爱哭的,能让她哭,当然不会是鸡毛蒜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