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神色在多年前永夜看到过。当他们蹒跚着脚步从楼里走出来,站在雪地里等他的时候。李言年居高临下淡漠地看着他们。就算那句:“出了楼的都是爷了。”也不带丝毫感情,只是种感叹,感叹从此以后,他们能为游离谷所用。
“很多年前,当他站出来的时候,当你站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种情感,会胜过无坚不摧的利器。而现在,我们把这情感握在手中,必会无坚无摧。”
李言年的声音像生了倒钩刺的舌头似的舔过永夜的肌肤,带起血淋淋的痛楚。转世为人时他就立誓绝不会让兄弟在背后捅他一刀,这一世又用月魄羁绊他?但是,为什么他心里仍想着学艺时的温暖?
永夜不在乎地轻笑出声:“多少年前的事了,都还是孩子,你以为,我真会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李言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怀疑,但是,我相信谷主的眼力,他老人家曾说过,你,唯一的弱点是情感太丰富。”
“佑亲王如何知道我会去?月魄告诉他的?”永夜一心把这事扣到佑亲王头上。“还有,你不是说那位郭尚书其实是东宫的人么?佑亲王去保护他干嘛?”
李言年有点语塞,半响才答:“郭其然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郭其然自然对储君效忠,要扶持佑亲王,自然得除了他。”
原来如此!没有猜错,游离谷是想安国大乱,除掉安国的人才!永夜突然绽开一个极欢娱的笑容,喜滋滋地说道:“原来我没有办砸差事啊,这么一来,郭尚书有感佑亲王救命之恩,不是就站到了佑亲王一面?”
他看着李言年瞳孔一点点收缩,心里得意,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你也尝尝!
“嗯,收到了预想不到的效果,这事只有我和牡丹院……总之月魄不知道你去的事。别疑心他了。”李言年说得急了,带出了牡丹院的信息。
永夜叹了口气:“我倒真想是他说的呢,我可不想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负责。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的表情让李言年有点怀疑谷主这招棋是否下错了。如果月魄牵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风扬兮这招足以让他为了保命而忠诚。可是他若找到了能与风扬兮抗衡的人呢?李言年一直不赞成谷主说的,人的情感才是最毒的盅,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
这个星魂从小就让他捉摸不透,这么多年虽然他一直听话,且完成任务,但是李言年还是摸不透他。他不想冒任何风险,决定请示山谷给星魂下盅。
“伤得重么?”打定主意之后,李言年声音变得很柔和。
“嗯。内息有些震动,还有,我的暗器全招呼了风扬兮,没家伙了,叫掌柜的弄点来。”永夜蔫蔫的回答。
李言年伸手来把他的脉,永夜抽开了手:“不用,还能为谷里卖命,只是等过了这两天,养养就好。”
李言年沉思了会道:“也好。休息两天。那些人,我分给别人一些。”
名单上有八个人,难道,谷里的刺客真的来到了京都?永夜不动声色地嗯了声。看似随意的开口问道:“皇上突然下旨,封我为鸿胪少卿,与陈国谈判的正使,师傅有无建议?”
“正想和你说这事呢,谷主的意见是要一个人。”李言年轻声附在永夜耳边说完,站直了身道,“你也知道,要陈国割让那百里地是万万不可能,要赔偿金银也是死物,你若要来这个人,对你在安国的地位只有好处。”
永夜似笑非笑地盯着李言年,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不是塞给我的,随便。”
“这是自然。”
永夜看着落樱又想起了月魄。他该不该见他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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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慢慢来临,永夜的双眼慢慢地变得清明。他抬头仰望,今晚不仅有月还有碎银般撒落天幕的星子。
那时候,八岁的月魄护着他杀出小楼,又冒着送去牡丹院的危险站出来。
那时候,十岁的月魄被他拉着躺在草地上看三位师傅斗法。也是他站出来。
月魄给了他让紫袍小孩睡着的药,给了他易容的药。偷了回魂师傅的解毒药丸送他。
月魄说他一定会认出他来。
月魄说他们是兄弟。
“我能相信你吗?”永夜喃喃自语。望着夜空的双眸闪动着犹豫的光,解毒后元气大伤,内息始终不稳,但是不见月魄又不行。在佑亲王府的月魄能了解他不方便掌握的情报,还能提供给他所需要的药物。
换了夜行服,看了眼倚红与茵儿的房间。每次外出,他总不忘记让两位侍女下醉梦散,让她们睡得更香甜。
悄然闪入黑夜,永夜无声的穿行在静寂的京都城中。
月魄的草芦在王府花园的一角,修建得与游离谷一模一样,草芦外依然种着各种药草。永夜看着,情不自禁想起在山谷时,月魄教他识药草的情形。诗会时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必是月魄所居。他是这样留恋游离谷吗?如今的月魄和游离谷的感情很深了吗?永夜思索着,没有贸然入内。他调整着内息,感觉四周的动静。
吃了一次亏,他再不敢小觑李天佑。
草芦里传来一个人的气息。应该只有月魄在,永夜还是服下了回魂的解毒药,轻轻落在草芦外,左右看了看,掌心已粘住一把飞刀,这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