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爸,你连女儿都没有……”
“我没女儿我就不配懂吗?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你跟你爸不一样,你们好歹是正常的父女,他不会打你,也不会不让你上学,他无非就是严厉了一点、古板了一点,但归根结底他是爱他女儿的。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怎样吗?算了,我看你也不知道。”罗锐恒停下了车说,“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忘了他自己的存在,不会计较谁对谁错,也不会希望你一辈子为了他惩罚自己。他只会希望你过得好,过得比他更好!”
罗锐恒下了车,王晓菁还在位子上坐着,被安全带勒得陷进了座椅里。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也从未和母亲周红梅交流过。周红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王河山在病重的两年里也从未和妻子谈起过。她更不敢告诉母亲,真相一定会让她再失去一个母亲。
每一次的回想都是一次惩罚,每一次的惩罚都加重了悔恨的疼痛。回忆构建了一个螺旋形的黑洞,她沿着走下去,越走越深,即使在真相大白的今天,她也无法找到门、走出来。
罗锐恒打开车门说:“你准备忏悔多久?下车!”
王晓菁跟在罗锐恒身后,慢慢走到视线的边缘上,太湖逐渐露出了全貌。他们身处苏州东山的观景平台上。太湖大道如一条金黄的钻石项链横陈,圈出了一方蜿蜒水天。一轮圆月高悬,银辉落在水波上,绰绰浮浮。
王晓菁深吸了一口气,在处于近乎窒息状态的今晚,这一口新鲜的空气让她终于能呼吸了。她问:“为什么来这?”
“清醒一点了吗?”
“我本来就很清醒。戏不是演得很好吗?”
“呵,能怼人了,看来是清醒了。你要是早点清醒该多好。”
王晓菁清醒的时间在今晚八点,她从罗锐恒家出去时,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罗锐恒的那句话“不要成为他们”。她也许和恶龙搏斗了太久,也许凝视了深渊太久,连成为深渊里的恶龙都不自知。好在这一刻,她清醒了过来。
罗锐恒见她折返回来也没意外。他晃了晃手机,说她一走亚当斯就来电话,质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王晓菁的身份。应该是菲利普把下午他们对付齐亦明的情况都说了。
“你要不然避避风头,休个假去吧。明天就走。”罗锐恒说,“亚当斯会不会和刘威说也不知道。他们本来就想抓你当替罪羊,亚当斯就在我家楼下,你等会再走,现在别送上门去了。”
“人的第一反应都会躲对吧?不如直接送上门去好了。我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我的目标应该是刘威而不是高信,是亚当斯而不是罗申。现在手中的证据还不够,最好能让他们亲口承认。我们来演一出戏吧!”
罗锐恒想了想,问:“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招数?”
“还能跟谁?您不是我的导师吗?”
“我可没教过你这个。好的不学!”
“我认为这招该学,兵不厌诈嘛。”
于是他们联手在亚当斯和刘威面前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虽然暂时让刘威对王晓菁放下了戒心,但是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亚当斯也是,以他多疑的性格,对罗锐恒必然仍会提防。今天这出戏能瞒住他们多久难说,但是好歹为罗锐恒真正要做的计划争取了一点时间。
罗锐恒说:“听着王晓菁,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带你来这,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喊一通、哭一通,但是不要再忏悔,也不要再自我折磨下去了。”
“人不需要为做错的事永远忏悔吗?”
“需要,但不需要为你没犯的错误忏悔。我再说一遍,我相信你没有把录音交给陈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