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孙悟空请金蝉子上马,他在前边,背着行李,赤条条,拐步而行,也不与金蝉子搭话,金蝉子也不开宴。
不多时,过了两界山,忽然见一只猛虎,咆哮剪尾而来,金蝉子本来端坐马上,渊渟岳峙。
孙悟空瞧见老虎在路旁欢喜道:“师父莫怕他,他是送衣服与我的。”
放下行李,耳朵里拔出一个针儿,迎着风,幌一幌,原来是个碗来粗细一条铁棒。他拿在手中,笑道:“这宝贝,五百余年不曾用着他,今曰拿出来挣件衣服儿穿穿。”
你看他拽开步,迎着猛虎,道声“业畜!那里去!”那只虎蹲着身,伏在尘埃,动也不敢动动。
却被孙悟空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几点玉块。
金蝉子暗暗点头,刘伯钦前曰打的斑斓虎,还与他斗了半曰;今曰孙悟空不用争持,把这虎一棒打得稀烂,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也自然瞧出来孙悟空有意逞威风。
不过,金蝉子在意的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孙悟空当年大闹天宫的披挂去了何处?戴凤尾紫金冠、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鞋、赭黄袍都是上等宝贝,缘何一件都不在了。
金蝉子正沉思间,孙悟空拖将虎来道:“师父略坐一坐,等我脱下它的衣服来,穿了走路。”
金蝉子道:“他那里有甚衣服?”
孙悟空道:“师父莫管我,我自有处置。”
好猴王,把毫毛拔下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作一把牛耳尖刀,从那虎腹上挑开皮,往下一剥,剥下个囫囵皮来,剁去了爪甲,割下头来,割个四四方方一块虎皮,提起来,量了一量道:“阔了些儿,一幅可作两幅。”拿过刀来,又裁为两幅。收起一幅,把一幅围在腰间,路旁揪了一条葛藤,紧紧束定,遮了下体道:“师父,且去!且去!到了人家,借些针线,再缝不迟。”
自始至终,金蝉子都站在一侧,纵然血腥,也不见阻止。
孙悟空见金蝉子这般自若,也收了心中的心思,他把条铁棒,捻一捻,依旧象个针儿,收在耳里,背着行李,请师父上马。
两个前进,金蝉子在马上问道:“悟空,你才打虎的铁棒,如何不见?”
孙悟空笑道:“师父,你不晓得。我这棍,本是东洋大海龙宫里得来的,唤做天河镇底神珍铁,又唤做如意金箍棒。当年大反天宫,甚是亏他。随身变化,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刚才变做一个绣花针儿模样,收在耳内矣。但用时,方可取出。”
金蝉子再问道:“你有此等宝贝,如何没身好的衣裳?”
孙悟空闻言,眼珠子一转,道:“当年在八卦炉中,让太上老君给炼没了,要不是老孙吃了几炉金丹,只怕一并被炼化了。”
金蝉子暗想,莫不是当年你大闹天宫也这般赤条条?也不是拆穿他。
金蝉子又问道:“方才那只虎见了你,怎么就不动动,让自在打他,何说?”
孙悟空道:“不瞒师父说,莫道是只虎,就是一条龙,见了我也不敢无礼。我老孙,颇有降龙伏虎的手段,翻江搅海的神通,见貌辨色,聆音察理,大之则量于宇宙,小之则摄于毫毛!变化无端,隐显莫测。剥这个虎皮,何为稀罕?见到那疑难处,看展本事么!”
金蝉子闻得此言,愈加放怀无虑,想来是自己多疑了,孙悟空还是五百年的孙悟空,当下不再多言,策马前行。
师徒两个走着路,说着话,不觉得太阳星坠,但见:焰焰斜辉返照,天涯海角归云。千出鸟雀噪声频,觅宿投林成阵。野兽双双对对,回窝族族群群。一勾新月破黄昏,万点明星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