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①
到了九月下旬,中原大地的百姓可不敢再抗了,翻箱倒柜地把厚衣裳拿出来,洗洗晒晒,赶紧裹上。
不过此时靠近大海的两广地区,依然暖和。
和富饶的中原、江南地区相比,两广人烟稀少,宾州一座小城更显荒凉。
虽说温旬担了个团练副使的官,但来了之后,除了需要隔两三日去向团练使报个到,证明人没跑之外,其他时间根本没人管他。
俸禄?半个铜板的影子都没见着。
温旬和温季春把钱几乎都留给了身在东京的温仲夏和徐袖,没钱又没熟人,一开始父子俩的确过得相当艰难。
不过两个大男人以前都能当上官,一文一武,脑子好使,四肢健全,自然不会把自己饿死。
温旬靠一手好字和好文笔,接一些给人写信、写文书和碑文的活计,渐渐有些进项。
而温季春从军队出来的,长得高大,有把子力气,找了货行搬货、送货。因为干得好,被管事的看中,如今当了小头头,底下管着五六个兄弟。
父子俩都能挣到钱,虽说不多,但宾州这个小地方,也没什么大的开销,勉强过得下去。
宾州人不多,房子自然不贵,他们便在城北租了一处老旧的小房子。
“爹,我回来了。”
货行今日没什么事,早早下工,又发了月钱,温季春便去割了半斤猪头肉,又打了壶酒,准备晚上和父亲小酌两口。
一进堂屋便看见父亲又在书案前埋头写字,低下的头颅露出头顶斑白的发丝。
温旬并未抬头,嗓音温润:“回来了。”
温季春把吃食放到四方桌上,走过去劝道:“爹,不是说了您现在不用接那么多写字的活嘛。”
“您身体本就不好,要多休息,我现在挣的钱够咱们俩生活。”
温旬停下笔,思考了一些,又继续写,慢悠悠道:“我帮人写东西也算是消磨时间,不然我一个人待着什么都不干,憋得慌。”
“出去转转,找那些大爷大伯们下棋聊天呗。”
“这里的老百姓大多家境艰难,为了生计从早忙到晚,谁有空在那儿胡侃?”
宾州这蛮荒之地,本地百姓主要以务农打渔为生,靠天吃饭,勉强糊口,朝廷不重视,都谈不上什么发展经济。
温季春仔细看了看父亲写的东西,惊讶道:“爹,您不是帮人写信啊。”
内容似乎是记录宾州本地的民生民情。
“我没说是信。”
温旬落下最后一笔,拎起纸,吹了吹墨,满意地放下。
温季春猜到父亲的心思,就算不在其位,仍心系百姓。
“爹,您这是何必呢,写了又没人看。”
温旬站起身道:“我自己看,以后留给子孙后代当游记看,成不成?”
“成,您老说什么都成,”温季春无奈一笑,“写完了吧,我买了猪头肉和酒,咱们爷俩喝一杯。”
温旬走到桌边,看了眼猪头肉,叹了口气。
温季春还以为父亲要责怪自己不该乱花这钱,却听他开口道:“我们俩在这儿还能吃上肉喝口酒,也不知道你妹妹他们怎么样了?”
温旬到了宾州后,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远在东京的子女、儿媳。
两个弱女子带着个小孩,没有男人在身边做顶梁柱,他们该如何生活?没钱了怎么办?
愁得他经常夜不能寐。
“爹,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眷顾他们的。”
温季春其实心里一样深深挂念,但他不敢显露出来,就怕加重父亲的忧思。
“你妹妹从小没吃过苦,又被退婚,我就怕她想不开,抗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