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边上的侧门跌跌撞撞的奔进展厅,灯火通明,夏衣雪看见馆长和周其竹站在涂黑的墙壁前,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像坚固的木桩。站到腐朽也不会移动,挂念墙壁涂黑的她没来得及思考两人奇怪的举动,目光转向墙壁,她石化了,墙上是一幅画。
一棵柳,一湖水,一个人,一岩石,确切来说,这是一副国画。柳在湖边,石在湖中,人在石上。
垂柳线条乖张,粗拙之极,枝干仅由几笔斜拖而成,有五枝,每枝都有几片零散的叶子,叶子或歪或斜,或圆满或残缺,是狂风舞柳的姿势。
湖中的岩石毫不突出怪异,柔和饱满,线条弯曲绞缠,轻快灵动。湖的面积占了整个画面的二分之一,是大块的泼墨,这画显然刚做未久,墨水沿墙而下,仍在光洁的地板上扩散,四散而开,可以说只有墨水停止流动后这画才算真正的完成。
画上的女子是这幅画的主体,望见她仿佛望见了值得铭刻一生的缘分,似在春色漫野的西子湖边,似给了人满满温柔的感动,微笑的眼让人有刹那间的恍惚,是画么?抑或是人?寥寥几笔,勾勒出衣似流云,发如飞霞的无尽美态,脸却清晰之极,纤毫毕现,似笑非笑,宜喜宜嗔,眼如点漆,似望着你好像又没有,每换一个角度就是换一种神情姿态,变化万千,无可言状。而这人,正是夏衣雪。
四者组合起来,又另有妙不可言之处,韵味绝不雷同,四景合一,整个画面浑然天成,毫无斧凿痕迹,柳条似拙实巧,湖石一改轻灵,沉稳如山,水人相映,这就是完美。
尽管夏衣雪是学油画的,但艺术的相通也能让她沉醉期间,直到小羊将她剧烈的摇晃回现实的世界。
小羊看见她回神,正打算说话,夏衣雪忙打个噤声的手势,怕她惊动了仍沉浸其间的馆长和周其竹两人。两人悄悄上楼回到画室。
&ldo;我爸跟周叔叔到底怎么了啊?&rdo;小羊百思不得其解。&ldo;还有你&rdo;。
夏衣雪没有回答,在刚才出去时碰得一片狼籍的画室里找到水瓶,使劲喝了一口,捂着胸口平复心情。
&ldo;喂,说话啊,那画上的人是你呢?&rdo;小羊快要蹦起来了。
她有好多的疑问,为什么她,老爸,还有周叔叔都这么反常?
&ldo;知道毕加索吗?画油画的那个。&rdo;夏衣雪开口道。
&ldo;当然知道,听说他一幅画能卖很多钱的!&rdo;小羊是学数学的,对于美术这种抽象的东西要用数字来表达的话,只有标上货币单位了。
&ldo;你这个财迷!&rdo;夏衣雪拿她没办法道,&ldo;拿你的话说,看到的那幅画值毕加索画的钱!&rdo;
&ldo;啊!&rdo;小羊显然吓到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手指指着夏衣雪,道:&ldo;那……我们不是发了?!&rdo;
夏衣雪正待哭笑不得的给小羊这个门外汉解释这幅画的艺术价值,小羊的手机响了,是找夏衣雪的。夏衣雪的手机没有开机的习惯,谁都知道认真画画时被手机铃声打断灵感是多么的恼火。
是馆长杨桦风,只见他焦急的道,&ldo;衣雪!快下来,帮我劝劝其竹兄!&rdo;
&ldo;啊?他怎么了?&rdo;夏衣雪问。
&ldo;他要撤消画展,正打算收拾东西,快来!&rdo;
夏衣雪把手机递给小羊就跑,在她印象中,这么急来急往,真的很少见。
两人跑下楼,周其竹和杨馆长正各持一幅画的一头争执。见得两人下来,杨桦风喜道,&ldo;来得好,快帮我劝劝他&rdo;。
&ldo;周先生,您这是怎么了?&rdo;夏衣雪明白这次画展不仅是杨桦风力邀的结果,主要还是周其竹为了完成一个心愿,为了这次画展,他已不眠不休的工作好多天,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甚至每一幅的摆放位置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怎么说撤就撤。
周其竹放下画框,不复夏衣雪随同杨桦风接机所看见的神采飞扬,黯然地指着那副画道:&ldo;有它在,我怎敢班门弄斧,唉!&rdo;
何止是周其竹这么想,杨桦风和夏衣雪不也自惭形愧,这是神来之笔,像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压在三人的心头,夏衣雪没有言语,眼角余光看到的事情让她朝小羊大喊,&ldo;住手!&rdo;。
周杨二人也看向小羊,小扬拿着拖把,打算将画上流到地上的墨渍拖掉,那些墨迹也是画的一部分湖水,拖掉后就不完整了,小羊的手扬在空中,望着三个紧张盯着她的人,好笑的道,&ldo;你们怎么都怪怪的&rdo;。
这事本来就怪怪的。夏衣雪的心一直处于震撼中,现在稍微平静,才想起作画的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
是谁?
是谁能饶过美术馆严密的保安系统和警报系统,是谁能在大厅装着的许多红外线摄像头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成这幅画?
几人就想到这个问题,对望几眼,一起上楼,打开监控室,找到之前的录像带,却发现里面就是没有人的存在。&ldo;不是鬼画的吧&rdo;小羊明显拿鬼片的套路想这件事。
&ldo;想不通就别想了,等遇见我举办这次画展所想见的人时,问他可能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rdo;周其竹道。
几人将那幅画用白布遮住,周其竹的画展如期举行。&ldo;难道因为梵高,毕加索等这些人的存在,就没人能学油画了吗&rdo;夏衣雪是这样劝周其竹的后来几天的画展举办得很成功,做为一个在国际上享有很高名誉的画家,周其竹举办这场画展,给美术馆带来的名誉无疑是极大的,这是周其竹回国后举办的第一场画展,一起展出的是他三十多年来呕心沥血的巨作,画展期间,观画的人蜂拥而至,不光a市,外市外省,甚至还有许多外国人,不论政界名流,商界巨头,还是工薪阶层,不分尊卑,都以一观周其竹的画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