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完,手机在她无力的手指中滑下,陷进被褥里。
陈葭在黑暗中回忆着过去一年,竟然都是陈广白的片影。其实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简窄的交际圈填不满浩瀚的脑容量,而朝夕相处的陈广白是她生命中占比最大的渲染。可为什么以前回忆起他来并没有这么难过?
陈广白呢,对陈广白而言,她到底算什么呢?
陈葭是没有信仰的,但这一刻她突然有被命运安排的痛苦。
她想,刚出生时她是一饼泡面,时间是容器,环境是盖子,人是水。渐渐地,她被浇透了、煮软了、闷烂了。痛苦的是她变成又软又烂没有形状的泡面吗?不是的,痛苦的是时间无错,环境无错,人认为自己无错。
也不是,痛苦的是她开始自欺欺人地认定所有一切包括自己都在按照世间的生存法则各司其职,不公是必经,受难是必经,而陈广白在这时候跳出来告诉她:错了。
她的镜里世界崩塌,她该怎么学会面对错误的世界,在陈广白好像要离开她的时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在被时间、环境、人塑造的过程中,学会了沉默、接受、认命。如果陈广白不说,那她就沉默;如果陈广白要结束,那她就接受;如果陈广白要继续,那她就认命。
俞霭的消息在爆竹声中显得那么微弱,但陈葭还是第一时间点开了,他发来:真不敢相信,还以为是做梦。
陈葭一怔,为他小心翼翼的欢喜感到愧疚。她并不喜欢他,她只是一个人太累了,身体又重又闷。以往她总是试图反抗宇宙间一切处心积虑殴打她的力量,但现在,她十分渴求有人能替她安排一切,一步步推着她走。
对不起,俞霭。
几近一夜未眠,陈葭精神却还好,洗漱完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说好要送俞霭礼物。
她边挑选边细思他的风格,他衣着总是相对正式,连运动鞋都很少穿,陈葭对奢侈品的认知基本都在明显的logo上,根本不清楚他钟爱的品牌。
倒是很知道陈广白的,陈葭苦笑了一声。
柜姐以为顾客对价格不满,忙推荐了另一款:这款小王子百搭,价格也很合适,您可以试试。年底冲业绩,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潜在客户。
陈葭抬眸:可以试戴吗?
当然可以。柜姐戴着白手套有条不紊地择下来扣在陈葭伸出的手腕上。
专柜的灯总是打得精心而美丽,柜姐毫不吝啬地夸赞:您手白,手腕细,戴着秀气。
陈葭转动了两下手腕笑笑:送人的啦。
我们的礼盒很漂亮哦。柜姐俏皮地接上。
陈葭对表没研究,而IWC是她能力范围内最贵的品牌,她想了想说:就这个吧。
柜姐眉开眼笑:好,您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一只手表就让她囊中羞涩,陈葭决定坐公交车回家。
春节期间哪哪都是人,公交车不例外没有空位,连挤上车都困难,甚至还有背着蓝红相间的编织袋拖家带口去火车站的外乡人员。
陈葭放弃了,刚想打车,俞霭来电话了:葭葭。
嗯。陈葭应,手指有些紧张地绞上品牌袋的稠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