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这一天,天晴气暖莺啼花香,整座将军府里洋溢着热闹喜气的气氛。一早就有络绎不绝的宾客上门贺喜,原本安排的五百劲旅守卫和接待还不够,又紧急调来了两百皇家禁卫军。大厅挤满了来道贺的王公贵族和大小辟员,包括几个省的老将军、新将军也统统赶回来向从军恭贺,欢天喜地等待吃他的喜酒。管家和狄惊以及管事的大娘和婢女头儿,团团转地指挥着仆人招呼这个、发落那个,忙得不亦乐乎。等到中午良辰吉时到,皇帝就会出宫进府,亲自主持成婚大典。皇帝亲书的贺喜对联也朱色淋漓,鲜活透亮地被张挂在大厅上,等待婚礼过后好让人描篆刻在区上,永世传家。左边写的是——欢锣欢鼓欢笑欢迎两璧人右边写的是——喜年喜日喜事喜成双蝶盟上头横批则是——永结同猩看到这横批,真是让从军哭笑不得。怎么连皇上都知道他的最新外号是“固执的死硬派猩猩”?一定是府中有内贼走漏风声,啧。从军换上了簇新鲜亮、喜气洋洋的大红喜袍,更加衬得他英武威风,凛凛慑人,且与他的红袍将美称更是不谋而合。他换好喜服就急着要去紫楼找冰娘,可是一票大娘七嘴八舌地说时辰还未到,成亲前去见新娘会犯冲的。他对这个说法简直啼笑皆非,但她们却是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样子。就在他整整衣摆跨步走出玄楼,要到大厅去招呼一干王爷和朝中同僚时,蓦地,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声音是自冰娘居住的紫楼发出——他脸色大变,提气飞跃,如大鹏鸟般穿林渡柳冲向紫楼。二十几名高手已经将紫楼团团围住,人人面上有焦急之色,却没有人敢向前越雷池一步,因为他们的夫人正被一个女装打扮的男子横刀抓住,只要稍有动静,恐怕会造成永远无法弥补的憾恨。狄惊眸光冰冷地紧紧盯着那个刺客,低沉地道:“你已经跑不掉了,立刻放开我们家夫人。”那名瘦削阴森的年轻男子仰天一笑,收紧了指节,那柄雪亮的缅刀被握得更紧,也压得冰娘雪白的颈项间出现一丝血痕。冰娘浑身僵硬,却还是勇敢地安抚着众人,尤其是在一旁已经急哭了的敏敏。“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年轻男子飞快地说了几句苗语,语带轻柔的威胁和恫喝。冰娘小脸苍白,咽下喉头紧梗着的硬团“你要的只是我,不要伤了其他人我跟你走就是。”“夫人!”狄惊急急叫道:“万万不可。”冰娘虚弱地对他一笑“狄副将,他不会杀我的,你们快让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夫人,属下绝对不会让刺客伤害你,更不会让他带走你。”“刺客?”年轻男子陡地笑了起来,用带着淡淡苗腔的中原话道:“你告诉他们,我是你的什么人,我怎么会是刺客?哈哈哈真是可笑呀可笑。”“没什么可笑的。”一个低沉有力,似百岳般稳重坚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般,纷纷望向伫立在门口的从军,隐约松了口气,大将军来了。冰娘一看见他,热意迅速冲上眼眶“相公不要过来。”“我来接我的新娘子。”他温柔而深情地望着她,可是目光转移到年轻男子身上时,却带着一抹无可错认的杀气和寒气。年轻男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备感沉重的压力和心悸“世从军”“你是青苗峒人?”从军眉宇一撩,很快认出他的口音。“没错。”年轻男子冷笑“不过你不认得我,但是我却知道你。”“青苗峒如今已享太平安康,你却到京城来作乱还挟持我的夫人,我倒想知道为什么?”他眸光如箭的看着年轻男子。“太平安康?青苗峒原是我们家族掌管,都是你这个京城狗腿子无故派兵来剿,逼得我们毁家逃亡,失去了一切。”年轻男子咬牙切齿,用苗语狠狠咒骂了一句粗话“我不会放过你的。”“放开我的夫人!冤有头债有主,我人在这里,想报仇≈ap;ap;x5c3d;≈ap;ap;x7ba1;冲着我来。”他冷漠镇定地道。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内心疯狂汹涌的怒气和恐惧,假若让这个狗杂种伤害了冰娘,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年轻男子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揶揄和耻笑,冰娘的脸色瞬间惨白了。
“不要”她面白若纸,几乎是哀求地望着他。求求你不要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根本不是你的夫人。”年轻男子残忍而得意地叫嚣道。从军浑身一震“不可能。”“你可以问你的‘夫人’。”他嘲弄道。冰娘的脑袋刹那间冻结住了,一颗心猛然沉到谷底。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地望向冰娘。“那月赫赫,你住口!”她握紧拳头,尖声大叫,失控地吼道:“你这个可恶的王八蛋!”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不放过她?他没有毁掉她不甘心吗?她的爹娘都因他而死了,难道还不够吗?从军从她难堪和痛楚的神情中自以为明白了一切,他只觉口干舌燥起来。“这是真的?”他的双眸布满了惊震和痛苦。“相公,我”“你的相公是我,别叫错人了。”那月赫赫火上添油。“闭嘴!那月赫赫,我还没有嫁给你,而且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她怒吼道。从军不解的凝视着他们,声若寒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冰娘,你”“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那月赫赫目光带着讥讽地盯着他“这是她家里那个死老鬼欠我的,当初你们大军压境,打得我们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我阿姊莲莲用培养多年的唯一一只碧蚕蛊毒倒了你,可是没想到那个爱管闲事的死老鬼却插手,偷偷救走了你。”从军紧紧皱起眉头,一丝隐约的灵光在脑中闪过“我记得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冰娘颤抖着嘴唇,绝望地看着他渐渐恍然的神情。他快想起来了老天,他就要想起发生在茅屋里的点点滴滴。他就快发现她的欺骗!“那个死老鬼就因为你是汉人而救你,还在我们逼迫他交出你时,偷偷叫冰娘把你送至大军扎营处,我们找了很多机会想要下手,可是都被你的爪牙给逼退,还差点命丧—那些狗腿子手中”那月赫赫咬牙切齿的说道,从军逐渐忆起那段被遗忘的记忆,他的眸光震撼地望向冰娘。“是你!”他失声低道:“可是你当时是男装打扮,我以为你是老药师的儿子”在茅屋养伤的那半个月内的记忆统统回来了,他还记得老人和老太太殷勤地关照他的伤,还有一个清秀的小伙子帮手,可是他们几乎没有交谈过,他只是在偶尔昏迷醒来时,看见那一双清灵如水的眼眸关心地凝视着他。那半个月里,他们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是她却欺骗他,说他们已经指天为誓划地为盟,还有了夫妻之实为什么?为什么要骗他?亏他还内疚自责不已,深深怒谴自己的忘恩绝情,原来他彻头彻尾被一个小女子给骗了,而且还骗得好苦!“为什么要骗我?”他的眸光充满了愤怒和被背叛。冰娘身子微微一晃,却被那月赫赫抓得更紧。“事实证明,这个小婊子跟她爹一样满口鬼话谎言。”那月赫赫满意地看着她脸色惨白如雪“她爹为了要保命,怕我们杀他,不惜答应将小娘子嫁给我,可是这个小婊子也骗了我,要我依礼等一个月,却在她爹娘染病饼世后,偷偷逃出云南。”他千里追寻,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发现她到了京城,而且即将嫁给他们青苗峒的生死大敌。从军双眸紧紧盯着她,两人眸光交缠着,冰娘的充满了祈谅与泪光,他却是充满了愤怒与心痛。“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声音暗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冰娘颤抖地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是,她欠他一个解释,她害怕这一天,却也等待这一天很久了。欠了他的,逃也逃不过。“我没有别的选择。”她心如刀割,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千该万死的是她,没有什么理由值得被原谅,尤其此刻那月赫赫在此,他身上有着歹毒无比的蛊毒,万一他狂性大发,那么这里里外外的每一个人——包括她心爱的男人——都会陷入可怕的危险里。“为什么?”他的目光锐利而沉痛。他要听她亲口说明白,他老天,他多么希望她说出口的理由是她早就爱上他了,欺骗只是为了要跟他在一起,不得不做出的举动和行为。他多么盼望她是因爱而来,而不是只为了找个栖身之处,只是为了要留在将军府里躲避危机。虽然他知道如果她面临了危险,他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她,击退大敌解除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