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有琴博山越来越冰冷的笑意,苏釉噗通一重声跪在她面前,磕头到地,说话都带了哭音:“弟子有眼无珠,小师叔恕罪!”
她刚说完,蔡小纹跟凑热闹似的跪在苏釉身边,也磕头道:“请小师叔恕罪!师姐……她不是有意的!”
有琴博山揉着手腕站起,没理跪着的那俩,先对泰斗要行跪拜之礼:“弟子拜见师父。”
“哎呀,免了免了。”泰斗扶住有琴博山,很高兴地上下打量她:“老小,两年不见,又长高了啊……你怎么来了?”
有琴博山扶泰斗去上座坐下,笑道:“就是两年没见师父,来看看你呗。顺便看看陶鉴。”她说话并不用敬语,笑起来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凤眼如翦,眼波流转,很有神采。笑容未收,她就按着被打的后颈怒指苏釉:“我推门看门锁了,想你是不在家,就和以前一样爬墙进来啊。结果刚一进门,就被揣了一砣子!”
这话蔡小纹听不懂,低声问苏釉:“她说啥?”
“她说她一进门,就被打了一拳。其实我是用小锄头的棍……呃?”苏釉愣住,为自己能听懂而奇怪:“为什么我能听懂?啊!”略微想想,她就猛然醒悟,大叫道:“这是江夏话啊!”
泰斗颔首,捋着胡须道:“没错。你们小师叔是江夏人。和你是同乡。”
“江夏人……有琴……”苏釉喃喃自语。有琴博山的复姓并不常见,再加上是江夏人,唤起了苏釉对故乡往事的回忆。“有琴……啊!有琴医家!”
有琴博山向下斜眼,用鼻音说道:“怎么,你都知道有琴氏医家?”
“是!江夏有琴家名医满门谁人不知!我……禀,禀师叔。弟子的父亲当年病危,就是找城东分医馆坐馆有琴三夫人看治的。对亏三夫人医术,父亲才能再续命两年。”
“哦。那是我三姑姑。”有琴博山冷淡淡地说了这句,再不接口。苏釉一腔激动闷在胸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正在尴尬处,好在泰斗接话:“哎呀,所以你们小师叔啊,也是医术高明的。制陶只是玩玩。她还会武,功夫很好啊。又做得一手好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哈哈哈哈!”泰斗给足了有琴博山面子,谁知人家并不领情。
“谁说我是玩玩啊!师父,我陶铺都开张了。我就是靠制陶吃饭了。有琴家的医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有琴博山说道这眼色微变,似乎想到心事又转瞬躲开。武功之事她接都没接口……丢不起那人。想到这有琴博山怒瞪苏釉,恨得牙根痒痒。
泰斗捋须相掩,凑近有琴博山轻声道:“打你的那位是你三师姐的女儿,差不多得了啊。”
“三师姐的女儿?难怪了……”有琴博山和苏釉差不多年纪,是泰斗的关门弟子。她入门时苏夫人早已出师。她对苏夫人的了解只是有个耳闻。不过仅靠耳闻,她便能恍然大悟,真不知苏夫人当年给同门留下了什么样的传说……
有琴博山走向蔡小纹,把她扶起,笑得春风拂面:“你是我哪位师侄?”
蔡小纹曲腿又跪下了,行礼道:“弟子蔡小纹,见过小师叔,师叔安康。”
有琴博山又把她扶起,笑意更浓:“快起快起。姓蔡……哦!四师兄的女儿!对吧?从玉峰来吧?”
“是。”
“头回见面,师叔也没什么送你的。我这就下厨去,给你和师父做一餐好饭,算是见面礼了。”她完全视苏釉为无物。
泰斗和蔡小纹刚想为苏釉说情,话还没出口,就被有琴博山一手一个,拽出房去。可怜苏釉不敢擅起,硬是在冷地上跪了一下午。直到晚饭时分,才被有琴博山想起……
“给师父倒点酒啊,这么没眼力见。”有琴博山斜眉竖眼,就是不好好看苏釉。
“是是是是……”苏釉捧着酒壶从有琴博山身后走来为泰斗倒酒,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像个小丫鬟。
“也给我小纹师侄倒点。”
苏釉停下脚步,终于抬起头直视有琴博山:“师妹不能喝酒的。”
“哼……那吃菜。”有琴博山为蔡小纹夹一块红烧肉,浓香四溢。“来,小纹师侄,这道红烧肉我还是比较拿手的。”
肉,深红油亮,香气扑鼻,的确是好吃。但蔡小纹没什么胃口。她偷眼看见站在有琴博山身后伺候饭局的苏釉看着满桌饭菜不断咽着口水,可是心疼极了。她想为苏釉求情,又想到苏釉所为确实过分,被小师叔罚一顿饭不吃,已经是最轻的了。要真请出门规,苏釉倒不至于真的被逐出师门,一顿竹板笞打是少不了的。所以小师叔是手下留情了。如此想定,蔡小纹也就没有开口,打算饭后回了客栈,再给苏釉做好吃的。反正小师叔是住在师公这,也不能追苏釉到客栈去。
谁知苏釉没这等口福。她在寒风冷地里跪了快两个时辰又饿了一顿,一天下来连吓带气,回到客栈就发现身上来红了,疼得是死去活来。蔡小纹顾不得做饭,打热水,洗面巾,垫被子,跑上跑下忙得脚不点地。最后终于一切都弄好,把苏釉抱在怀里时,还被疼到暴躁的苏釉狠狠掐住腰。
我的小蛮腰……蔡小纹看着咬牙切齿的苏釉,不敢动,一边心疼小蛮腰一边道:“师姐,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叫出来。”
苏釉额头上都是冷汗,偏偏一声不喊疼,牙上用劲手上加力:“小师叔……有……琴……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