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正事,苏釉想起承诺要做给蔡小纹的陶壶。她从怀里摸出那张壶形纸,展开细看。刚看清图上那把造型诡异的壶,她便右眉跳动,恨不得想收回刚刚说蔡小纹有才华的话。“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转眼快到傍晚,来苏家陶铺买陶器的客人渐渐少了。苏釉坐在柜台里的矮桌旁,聚精会神地捣鼓着什么。老掌柜看了好奇,凑过来问道:“少东,干啥呢?补陶壶?”
竹丝,刀片,矩尺……铺了满桌,一把陶壶开了盖,倒放在桌上。苏釉嘴唇上正抿着一根硬竹丝,半开嘴巴答道:“我想在陶壶里加个网,能挡住茶叶。”拿下唇上的竹丝,缠绕上这最后一笔,一个小小的圆竹网就编好了。
老掌柜也是老陶师,听苏釉有这个想法,颇感兴趣地在桌边坐下,接过那个圆竹网凑到烛灯旁细看。
“赵叔,你看怎样?能行吗?”
放下竹网,老掌柜先点头后摇头,捋着胡子道:“想挡住茶叶,这个想法很好啊!只是用竹网……不妥。不好扣住,也可能会改变茶的味道。”
苏釉使劲挠住下巴,好像也想捋出胡须似的:“我也觉得不妥……要不,就用陶呢?陶网?赵叔,叫人帮我找一个小盐罐的盖口。大小比这个盖口小点。”
老掌柜兴致起来了,也不叫伙计,亲自去铺后仓库。苏釉坐着干等,便又有闲暇想起昨晚的小红脸来。
哎……苏釉长叹,把壶盖套在指上摆弄。蔡小纹昏睡后摔进她怀里的那个柔软触觉,她今天已经回味了好几次。越回味就越觉得不开心,心里全是得寸进尺的念头:如果那是个真正的拥抱,我宁愿听她唱婆媳斗唱到天亮……今晚是最后一晚了。我要不要一咬牙一闭眼地……抱抱她?可是……可是……以什么理由抱呢?苏釉又纠结起来,眉头皱得比核桃纹还深:怎么说……小蚊子,嘿嘿,给师姐抱抱。不行不行!这不是女流氓吗……
好在时间还有的是,苏釉可以慢慢想理由。想到今晚回去蔡小纹又会在家门口等自己,苏釉又高兴起来,哼起了蔡小纹昨天唱过的小调:“你母再要把纳妾催,我便学那孔雀东南飞。一根白绫梅树去,再不被尘世累。人家清明杏花村,而你上坟好惭愧……”她在想今晚回去给蔡小纹再买点除酒枣外的什么好,顺手把手上镂空的壶盖悬在眼睛上,向四周一看,看见个笑弯了的秀眼……
“小姐!”
壶盖掉在桌上,咕噜噜地转圈……“风铃!”苏釉拍案而起,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娘呢?”
“一起回来了啊。夫人回家休息去了。最后八圈有人弃权,大赛就提前一天结束。蔡老爷和汤圆也回来了。”风铃把手里的纸包放在矮桌上打开,顿时浓香四溢。“给你带了肉夹烧饼,还热火着呢!”
出乎风铃的意料,苏釉居然对那香气扑鼻的肉烧饼看也不看。她讪然坐下,眼神竟然都有点失魂落魄了。
“怎么看我回来你这副嘴脸。不高兴我们回家啊?”
苏釉抓起肉烧饼,赌气般塞进嘴里好像想把自己噎死。“你们回来了……今晚没人在家门口等我了……”是啊,也抱不成了。
要说苏釉失魂落魄,蔡小纹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一桌少素多荤的三个凉菜五个热菜,她连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蔡师傅倒是对这桌丰富的晚饭很是满意,胃口大开地喝酒吃菜。“纹啊,你能掐会算啊?咋就知道我要早回来,做这么多菜。太多了……吃不了的。”他不知道这才不是为他准备的,而是苏釉一餐的饭量……
爹都坐自己面前了,蔡小纹已然知道今晚苏釉不会再来。没有等来自己要等的人,她心里莫名地失落,非常失落。胡乱扒了几口饭,她就找了个借口回房,把自己合衣丢在炕上。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阖眼躺着。蔡小纹是想用睡觉来挤出心里那颗滚来滚去的柚子。可是世上事往往怕什么来什么,她刚闭上眼睛就闻到了被子上某人发香的味道……
“啊啊啊!”蔡小纹烦躁地啊了三声,抱着被子弹起,埋头在被蜷在炕上,撅着屁股不动弹。良久,她在被子里大喊:“讨厌苏柚子!苏柚子最讨厌!”她猛然把被子揪下,发团乱得云雾缭绕地顶在头上。寂寞的感觉如爪挠心,蔡小纹拥着还有苏釉发香的被子,笑得比哭还伤心:“师姐要是知道我这么想她,一定会笑话我笑到摔跤吧……”
可苏釉没有摔跤,她正稳稳当当地坐在椅上,趴在灯旁,执笔在画纸上认真涂抹。
“作图呢?我好久没看你晚上做正事了。”风铃凑到苏釉身后,伸头看去:“这是个……什么?”
“壶呢。”苏釉头也不抬,开始画壶的侧身图。蔡小纹的壶形图太复杂,又只有正面。有些细节连苏釉都拿不准,只好从不同角度画出分壶图,免得做壶时没把握。
风铃眼波流转,微微一笑:“这是小纹小姐画的吧。”
“嗯……呃?”苏釉终于抬起头,顺手把掉下的额发挽到耳后:“你看出来了啊。”
“当然……这种神奇的造型打死你你也想不出来。你帮她做?”
“嗯,算是回礼吧。”
“到她家吃饭的回礼?话说……你在她家睡了两晚吧?”
苏釉瞟了她一眼,又低头画图:“你想说什么?”
“就没发生点什么?”风铃整个一看热闹脸,在苏釉身旁凑来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