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摸出绢帕,给面前胡须都变白的太医擦掉眼泪。
然后浅浅地勾起唇角,温声安慰道:“你为朕做的这些,父皇在天上都知道,而且他也经历过,所以更有体会,不会怪你的。你就告诉朕吧,还有多少天,朕才可以走呀。”
陈太医俯身叩拜,压住声音,却压不住两行老泪:“臣以为……还有日。陛下风湿风寒已浸入骨髓肺腑,陛下虽不曾讲过,但臣也晓得这两年来,陛下日夜经受的病痛,如火缭绕,如蚁啃噬。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也希望陛下早日到天界逍遥,至少不用再忍受这样的疼了。”
他放心地笑起来:“你说得对。朕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早点离去,或许能早点儿遇到天上的阿厌呢。
她不醒来,我就过去——姜初照这样想。
三日后清晨。
皇城哀乐阵阵,入巷入门。
宫外一家极不起眼的点心铺子外,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坐在台阶上,疑惑地问:“多宝姐姐,这声音叫人想哭。好好的,怎么响起这种乐音了。”
那个叫多宝的姑娘,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桃花酥,送到小乞丐嘴里:“咱们大祁第三代皇帝病逝了,跟姐姐我一般大,二十七岁。怪可惜的。”
第140章伏笔番外(务必要看)
我们可以一起,弹完这三阙。
“你听过《》吗?‘秦王扫,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讲的就是这个故事。”
“听过。而且,这首曲子,我会弹。”
他惊喜万状:“真的吗,能否弹一阙给我听一听?”
她大方点头,在琴案旁坐下,指落弦上,却久未抚弄。
“怎么了?”
“在等你,”她抬眸,莞尔笑,“他们都围着你,所以你应当很会弹吧?我们可以一起,弹完这三阙。”
——
作为江南谭家孙辈之中唯一一个沉迷乐舞的人,谭雪如与祖辈父辈隔阂极深,与堂兄堂妹亦格格不入。
谭家的每一个人都严谨,克制,明德,尊礼——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谭雪如不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十岁那年从家里带了些细软,就打江南富饶之地乘客船偷偷入京了。
春光草地,浅水游鱼,他背着七弦琴踏上码头,兴高采烈地转过身去,喜笑颜开地同这艘载他抵京的江南客船挥手作别——挥着挥着就发现父亲背着手,母亲凝着眸,双双站在客船三楼专为贵客准备的豪华茶室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