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乎顾绒意料的是,沈秋戟的心态比他还好,这个男人居然还有心情和他讲悄悄话,说的还不是什么好话:“绒崽,我觉得吧,我们都走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她的崽,她的崽肯定已经凉了。”
顾绒:“……”
“你说话小心一点,别被她听见了。”顾绒真怕沈秋戟的话刺激到血泪女鬼,赶紧压低声音提醒他,“不然她生气了可能会把我们都宰了。”
沈秋戟闻言却抬了抬眉梢,语气不屑道:“有我在,她还能把你怎么样?”
顾绒也不知道沈秋戟哪来的自信,居然还有脸如此大言不惭,他正想说两句话叫沈秋戟清醒一点,要对自己几斤几两有个正确的认知时,余光忽然瞥见血泪女鬼停下了行走一夜的脚步。
难道沈秋戟的话真被她听见了,这是要开始宰人了?
顾绒吓地抽了口气,赶紧抱紧沈秋戟的脖颈,把自己的脑袋搁到他肩上搭着,尽量让自己在血泪女鬼面前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过由于靠得这样近,即使他和沈秋戟并没有皮肤上的直接接触,可顾绒依旧能够感受到自男人身上传来的暖融融的温度。
沈秋戟……真的好温暖。
顾绒的身体已经被吓凉了,倒不是说他死了,而是普通人在这样的情景下身体很难保持正常的体温,明显沈秋戟是个例外。顾绒还在愣神之际,沈秋戟就侧头瞥了眼右手侧的走廊窗户,他那一贯低沉,又带着些漫不经心意味的嗓音自顾绒头顶传来:“天亮了。”
“什么?”
顾绒疑惑的话音才落,整条诡绿的灵异走廊就像是被阳光照亮了一般,彻底褪去阴森,变成雪白的墙壁,顾绒眨眨眼睛,这才发现他和沈秋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病房,而血泪女鬼也消失了。
可回去是回去了,但两人依旧保持了一个抱人一个被抱的动作。
下一瞬,随着门把被扭动的“咔嗒”声响起,早班护士就推着医疗小推车进来查房了,她大概是经历过不少大风浪的人,一抬头看见顾绒和沈秋戟这难以言述的姿势后仅怔了半秒,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就继续往里走:“这是要抱他上厕所吧?快点去,医生们马上就来了,你们小心别扯到伤口,上完也不用拉裤子,回来床上撅好屁股准备换药就行了。”
顾绒:“……”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等等,护士刚刚说什么?医生们?
几分钟后,顾绒神情呆滞地趴在床上,身后待着他的主治医生和主治医师带的两个学习医生徒弟,旁边还有女护士站着,沈秋戟更是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他撅屁股换药。
病房里那么多人,都是来看他的!屁!股!
顾绒甚至连羞耻心都生不出了,一夜的撞鬼经历居然是这样收场,让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所以换完药后顾绒还瘫在床上,沈秋戟见他大半晌没动静,就走到床沿伸手在顾绒眼前晃了晃:“绒绒怎么啦?撞鬼撞傻了?”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昨晚撞鬼了呀?”顾绒听到他提起“撞鬼”两个字才有种回落现实的真实感,毕竟沈秋戟太镇定了,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流露出过半点恐惧害怕的神色,现在还能好整以暇地和人开玩笑,让顾绒有种昨晚的经历只是他一个人做的梦的错觉。
顾绒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鬼有什么好怕的?”沈秋戟反问道,他侧头垂眸睨向顾绒,眼底满是调侃笑意,“别告诉我你怕鬼。”
顾绒哽住。
他很想硬气地说自己不怕,可顾绒又觉得自己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真说出口简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现场——更加丢人现眼。
他不好意思去看沈秋戟的眼睛,于是顾绒挪开目光看向窗户,低垂着脑袋小声辩解:“我、我也只有一点点怕。”
“顾绒。”
然而笑过之后,沈秋戟原本扬起的唇角便渐渐抿平了,他眉宇间带着些难以察觉的严肃,说话的语气也郑重了不少,从他连名带姓认真地喊顾绒就能听出:“你之前问我是不是能看见鬼,我说不是,那句话是真的,我没骗你。”
“我的确是看不见鬼,除非——”
“那个人快要死了,我才能看到徘徊在他身边那些死去的亡魂。”
听到沈秋戟这么说,顾绒骤然抬头,双目瞠大望向沈秋戟——男人双手插在衣兜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角度没有光线能够落入沈秋戟的眼中,所以他的眼珠看上去极黑,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渊,透出与顾绒昨晚在他肩颈处感受到的温热完全相反的寒意,叫顾绒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伸手握住挂在脖颈上的护身符,想从中寻求庇佑。
他觉得冷不是因为沈秋戟的眼睛,而是因为男人所说的话。
顾绒毫不怀疑沈秋戟在骗他,他知道且笃定沈秋戟说的是实话,不管是先前沈秋戟背着他去医院的路上,告诉他不要回头,还是昨晚刚开始撞鬼,沈秋戟按住他的脑袋叫他不要转身,沈秋戟每次提醒他时,他都的确是快死了。
昨晚如果没有护身符……又或者没有沈秋戟陪着他,他肯定早在病房碰到那个太平间老头时就死了。
今天护士查完房临走前顾绒也问过她,问她能不能帮忙查下监控,看看他和沈秋戟昨晚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然而护士后面看完监控后给他的回答却是——监控没有拍到他或是沈秋戟离开病房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