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已知要了一份盖饭,陈少昂像是怕他吃不饱,把菜单上的小吃都点了个遍。
这个曾经的背叛者、他母亲长期压抑的痛苦源头的男人离开了人世,就像移除了一座压在陈少昂背上的大山。
预选赛结束之后,陈少楠和陈少昂争夺遗产和方云的斗争还在继续。
之后,陈少昂又喝了两杯酒,开始自顾自地讲述自己的事情。
告别老师之后,他原本打算去厕所冷静一下,但偶然遇到了何已知。
结果这一等,就等来了父亲离世。
但即便是死了,那个男人也没有放过陈少昂。
那位老师拒绝了陈少昂的请求,说他“心不正”,不适合得到推荐信,这话让陈少昂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陈少昂在美国读大学时,这位老师在他的学校做访问学者,当时那所大学里只有他们两个华裔,因此两人自然而然地比其他人多了一些交流。
陈少昂本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的起因都是最开始neil对她表示好感的时候,我选择让给他。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轻易放手,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不知不觉,何已知已经把自己碗里的盖饭吃完了:“你后悔吗?”
陈少昂沉默了一会,出乎意料地答道:“不。”
何已知抬头看着他,怀疑他已经醉了,但陈少昂给自己倒酒的手没有一丝颤唞。
“本来是很后悔的,可是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了。”
陈少昂夹起一只炸虾,这才是他第一次动筷子,因为之前都在一个劲地喝酒。
“其实现在,我也有机会逆转局势。只要回到美国,继续和neil比赛,我知道他的弱点,他是个很容易慌不择路的人,只要我维持均势的时间够久,他一定会露出破绽。但我做不到……一想到面对面竞争,我就恐惧得手脚冒汗。”
“所以,我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而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即便吃了后悔药也没有用,回到过去,我可能还是会逃避。我爱她,但是没有爱到能够改变我的程度。”
“那时候我觉得,我可以承受失去一个女朋友。就像现在我的内心深处也觉得,我可以承受没有父亲的遗产。这种念头让我一直在打退堂鼓。发自内心地去想,我发现自己其实想要的是比管理大公司更平静的生活,而不是每天和人尔虞我诈地争斗。接受失败后,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唯一让我痛苦的就是,我要失去方云第二次了。”
何已知看着放下酒杯,拿起炸虾的陈少昂。
他似乎不再是一个看似运筹帷幄,实际上深受内心挣扎的人,而是一个放下包袱,接受自己的人。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和无奈。
深思熟虑的词语背后显示的悲壮,和无法改变的命运感也让何已知联想到自己。
“抱歉啊,跟你倾诉那么多。因为我在蓟京不认识别人,抓到一个人就忍不住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懦弱?”
何已知摇头:“我和你是一样的。”
陈少昂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次拿起一只鸡翅:“你有很后悔,想改变的事情吗?”
当然有。
何已知的梦已经替他说明了答案。
他想回到他第一次走进教堂酒吧的时候,把他的眼镜焊死在脸上,专注地凝视着雁行的脸,和他跳完那支舞。
他想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个后门,报警把那个贩毒的女人抓走,让她和她的棒棒糖从社会上彻底消失。
他想回到那天深夜的雁行家,一拳把那个迷迷糊糊爬起来想要溜走的人打晕。
哪怕就这一处微小的蝴蝶效应在几十年后会引来世界大战、地球毁灭,他也要这么做。
陈少昂读出了他的表情:“看,那你就和我不一样。”
何已知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结果已经注定了。我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正在放弃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