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用颤唞的手臂掀起后备箱的门,看到一箱没有开封过的矿泉水,侯灵秀把水抱起来放在地上,关上后备箱,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把那箱水从地上抬起来。
他蹲下去,用手和指甲撕着塑料包装,想把水拿出来,就在他对自己的体质生气时,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我来”。
山竹两只手插进箱子底下,把20公斤的箱子抓了起来,他金色的头发被火燎黑了,在夜里看就像头顶缺了一块一样。
“你怎么……?”
“你表哥说你跑太急了小心哮喘发作,让我来帮忙,顺便把它们带过来。”山竹往旁边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三条狗和一个用衣服包起来的笼子,“我先回去,你把它们放车上,然后慢慢走回来。”
雁行用一根树枝戳破塑料包装,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放进何已知手里。
何已知下意识就要往嘴里灌水,被雁行拉住:“别喝。现在我要你先漱口,用最大的力气咳嗽,呕吐也没有关系,听到了吗?然后再漱口,多重复几遍——山竹你也一样。”
三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路边的石坎上,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火场,一口一口地漱着口,一瓶水很快就见底,然后又换下一瓶。
侯灵秀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在用竖中指吐口水的方法打败火灾,”雁行没有起伏地说,他拿出一瓶水,递给侯灵秀,“三缺一,你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山竹刚把半瓶水倒进嘴里,听到这话一个没控制住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啊?咳!咳咳!是、是这样的吗?”
雁行拍着他的背,向侯灵秀解释:“这是为了清理吸入的烟尘,鼻子也要洗。”
面前的道路被火光照亮,暴雨留下的水坑像镜子一样反着光。
侯灵秀在山竹旁边坐下,漱了几次口,手指陷进瘪掉的塑料瓶里:“为什么会这样……”
雁行向前弯下腰,伸手越过山竹摸了摸侯灵秀的刘海:“别盯着看,对眼睛不好。”
侯灵秀难得地没有躲开他的触碰:“胡说八道。火又不是紫外线。”
“那就好好看,不是每天都看得到的。”雁行用力地揉了他的脑袋。
何已知吐出最后一口水,嗓子还有点哑,但是已经不痛了,呼吸也很顺畅。他把剩下的半瓶水浇在头上,水珠顺着被烤的发红的皮肤缓缓流下。
“你呢,性感裸男,你还好吗?”
何已知抬起头,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撩开,发现雁行在看着自己:“我?”
“除了你还能是谁?”雁行说。为了避免猫过度应激,何已知把自己的t恤脱了用来包笼子。
“大家都差不多吧?”就算因为雁行喜欢把中央空调开到丧心病狂的15度没人裸睡,但除了他本人穿得比较整齐以外,侯灵秀的背心短裤,和山竹的真空外套看上去也没有比何已知强多少。
“能说话那应该没事了。”
雁行说着,又从背后的已经空了一半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水给何已知,同时凑近了观察他的嘴和脸:“看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让医生看看。”
何已知接过水,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火光将雁行侧脸的轮廓映成纯粹的红色。
没有隐形眼镜帮助,高度近视的视网膜勾画不出五官,只能捕捉到朦胧的光影,伴随着浓烟的气味和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
可就算能看清又有什么用呢?
他在想什么——
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那个罪恶的潘多拉魔盒,撩拨着所有人的好奇心。
符玉昆想知道,纠缠不休的记者想知道,互联网上的粉丝、看客都想知道。
他夺冠时在想什么,因伤退役时在想什么,车祸再也无法站立时在想什么?
现在,面对着漫天的火光,他在想什么?
还没等他问出口,雁行就拉远了距离。
滚烫的空气填满了两人之间,本就不清晰的轮廓变得更加模糊。
雁行看向另一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