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传来嘶的吸气声,雁行的头在何已知怀里动了动,不得不听他说话。
“我不是对爱情的要求高,”青年稍微放松了力道,在黑暗中低语道,“相反,我对爱情抱有最低限度的期待,那几乎是负面的。”
“在多巴胺和荷尔蒙退却之后,情人会很快陷入倦怠。随后要么分开,要么生也好、领养也好,迎接一个孩子,希望他或者她能够拯救这段感情……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是徒劳的,接着自我安慰道这是爱情转变成了亲情,并从此学会自我欺骗和不再执着。”
他的父母是这样,父母的父母也是这样,那对在这里情难自禁的小情侣如果足够幸运,大概也是这样。
他和雁行会不同吗?何已知并不知道。
“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那样。”青年的话里透着露骨的真心,“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说不出拒绝。”
剧作家想象过最坏的结果——
很久以后他们会意识到这份感情是错误的。
他们会吵架,会后悔,会歇斯底里,然后回归平静。
他们开始只说必要的话,命令和提问,除此之外不再说话。
有一段时间,他们会出于一种不知名的执着同睡一张床,尽管谁都不想碰彼此,但很快就发现,连这种坚持都是不必要的。
在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绝望中,两个人逐渐变得冷酷,甚至绝情。
他们仍然对所有人礼貌,只是不再关心彼此。
但是吴千羽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也许他们终究走到了这样悲惨的境地,但面对的是其他人。
这让何已知更加难以接受。
既然爱情总归要让人心痛,那么他更希望这个给雁行疼痛的人是自己,或者反过来。
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伤口化作救赎的奇迹不是吗?
何已知牵住男子的右手,用指腹摩挲着中指的伤痕。
“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想好跟我过一辈子了。”雁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人。”何已知说。
雁行为这句毫不贴切的评价笑了一声,接着直起身子,捧住青年的脸。
“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保证。”
这句话是贴着嘴唇说的,当时何已知并没有理解到,那是一句怎样的承诺。
(本章完)
吻
吻是“嘴唇在身体上施加的一种压力”。
何已知曾经为了给剧本里男女主角的定情之吻寻找合适的拟声词而专门在图书馆查阅资料。
很多作家的描写出乎一般人唯美的印象。
马克·吐温写过:“他亲了她一下,那声音就像是一个人砍下了牛角。”
德国人的比喻更夸张:“亲吻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奶牛在奋力地将后腿从沼泽地里往外拖。”
还有克尔凯郭尔在《诱惑者日记》里写的:“整个晚上你都会听到一种声音,仿佛有人拿着苍蝇拍四处转悠,这是恋人在亲吻。”
这些让他一度对接吻的联想就是:牛和苍蝇拍、苍蝇拍和牛。
但当它真正发生时,他发现亲吻是无声的。
因为嘴唇摩攃和气流发出声音的速度,远远不如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速度,大脑早已一片空白,更别提缺氧的耳朵。
音符自然而然地跌进耳朵里,一下一下地轻击耳膜,雁行的眼睛缓缓睁大——从青年的手机里传来的,毫无疑问是来自他童年的曲调。
剧作家干脆就让郑韩尼也加入战斗,一边帮他挑求婚的曲子,一边不抱希望地继续找。
“你黑眼圈好重。昨晚干了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何已知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