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都不认识自己……
老教授点的很快,谢井克猝不及防地就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他就像考试作弊被发现的学生,慌张地看着周围,内心一片波涛涌动。
教授拖着长音喊了第二声……第三声……
“到——”谢井克压着第三声的尾巴发出一声带着气的喉音,但教授已经叫起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坐在前面的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谢井克赶紧把头低下,假装整理桌上刚开完班会发的课本,“到……到哪去了?我记得应该有一本视唱练耳啊……记错了吗?”
坐在前排的人没忍住扑哧一声。
正在他手足无措时,有人从外面推开门,把倚在门上的教授推得向前踉跄了一下。
最大方的当然是表演主持和导演专业,前者全是俊男美女,后者表现欲和控制欲都很旺盛;戏剧文学专业口才好也不怯场;美术灯光的怪人不少;学摄影的一眼就能看出个顶个的有钱……在这些人面前,谢井克所在的音乐和声音处理专业显得多少有些内向,因为他们不是表演或者演出那一方面的,生源也很复杂,既有学乐器的又有学乐理的,还有纯高考的理科生。
教授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推门的人,半个身子进入教室的男学生也震惊地看着教授。
陆陆续续地有人上台自我介绍,跃跃欲试的人在教室侧面排了一溜小队。
老教授说完,就把话筒往讲台上一放,自己悠哉悠哉地走到教室门旁边。
“我不保证你解放完会成为一个更好的文艺工作者,这个没有人能保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都没法保证,李渔和莎士比亚也没法保证……但是我保证你不照我说的做的话,这门课一定是零分。第二年还得来上,不来上还是零分。”
谢井克吓得一哆嗦,提前准备好的词也全忘了。
老教授嘴里像是含了一口水,带着咕隆咕隆的回响,蓟京本地的口音对于谢井克这个外地人有些陌生:“我知道在座有很多不是学表演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上这个课。对此,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你做完就明白了。”
教室里响起不以为意的噪声,老教授见怪不怪地笑着:“不要不当回事,我挂过的学生给你们一人腿上发一个,都还得有人坐地板,比如说张某某啊、陈某某啊……”
他开始报出一些文娱界鼎鼎有名的名字,随后招招手,让博士生助理拿出一沓纸裁成的小卡片放在讲台上。
气质有些阴沉的高个子男生用手摸了摸线条凌厉的下巴:“不好意思,我睡过了。”
“呃,我——”
那人转回去了。谢井克松了一口气。
谢井克拖到快最后的时间才上台,拿到话筒试了几下才出声。
是他!
谢井克一眼认出那就是开学典礼上让他心动的同级生。
整间教室都因为这过度的坦诚沸腾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带头鼓掌,更有男生高声吼着:“解放天性!”
“每个人上来介绍自己,然后领取任务,先到先得。开始吧。”
点完名后,教授摘下老花镜摆在讲台上,松了松袖口,拿着话筒开始讲课:“我们这节课叫解放天性,你们肯定都听说了。没听说的抓紧去找几个师哥师姐认识一下,就听说了……”
“像这样,一看就是没有解放天性的。”靠在门口的老教授忽然说。
而那男生一脸平静,完全不在乎自己正被一整个年级的人取笑、起哄。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他只是担心地打量着被自己撞到的教授:“您没事吧?”
老教授也被他这副完全状况之外搞懵了,半响才想起来维持教室的秩序,挥了挥手说:“解放天性和解放惰性是有区别的。”
在话筒被谢井克拿着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只传递到教室的前几排,骚动完全没有平息。
教授转头看向何同学——想到那个同级生的名字,谢井克感到一阵心悸和后悔,如果当时帮他答了到就好了,这样老师就没法在名单上看出是谁撞了自己,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昨晚出去约会了?”老教授问。
前排响起一阵隐晦的笑声。
迟到的男生脸色如常:“昨天看书睡晚了。”
如同奇迹般地,伴随他的话,教室竟然慢慢安静了,只有老教授接着问:“什么书?”
“是……”
谢井克惊呆了,他竟然就这么站在门边和教授聊了起来!
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吓的话都不敢说。
不知怎的,和他说了几句之后,老教授竟然显得有点开心,放过了迟到的事,让他去讲台上:“不用自我介绍了,选一个走吧。”
谢井克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个人朝他走了过来,他很高,当他站得近时,自己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