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警告地拍了桌子:“现在冷静了?可以调解了吗?”
何已知闷闷道:“……可以。”
“老子一直都很冷静。”另一个人说。
在调解过程中雁行得知,这个跟何已知发生纠纷的男人姓彭,是蓟京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偷走城市的垃圾桶是他正在做的行为艺术。
而何已知目睹了他作案的过程,追着他回到他用来储存“作品”的工作室,两人在争抢垃圾桶的过程中产生争执,就动了手。
鉴于没人受伤而且两人都没有不良记录,最终的调解结果是,彭某归还盗窃的街道公共物品,并处3天拘留,而何已知罚款300元,接受口头教育。
中途有老民警路过调解室,听见是两个学艺术的打架,而且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阳光”,还免费送了他们一套验毒服务。
何已知接受完普法教育走出派出所,雁行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
他走过去敲了敲窗户,对方惊醒的样子就和白天讲座上一模一样。
何已知自觉自己和奥运冠军还没有熟到可以让人家大半夜来警局捞人的程度,他让警察联系的是郑韩尼,不知为何出现的竟然是雁行。
“民警说你的朋友出城了,跟他们说在你的通讯录里随便找个号码地址是蓟京的,都会为你赴汤蹈火。”雁行半眯着眼睛,看上去还有些困。
“胡说八道,他肯定又喝多了。”何已知决定再也不帮郑韩尼解决搬家的问题。
“上车吧。”雁行动了动脖子,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我身上很脏……”
“那就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上来。”雁行发动了汽车。
“谢谢……可是我害怕……”????“我要反悔了。”
何已知一溜烟地绕到对面钻进副驾驶,主动系好安全带。
“看来普法教育成效显著。”雁行说着风凉话,丝毫不掩饰自己看笑话的心态。
何已知忍不住垮脸:“我没有做错。”
“你没有。”雁行点头。
“我只是试图做一些对的事情。但是不光没有得到奖励,还被打了,还被送进了派出所,还赔了钱。”何已知越想越气,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语中带笑,还有一些恶毒的冷嘲热讽,“……这该死的复杂得要死的人类社会。”
“但是你打赢了。”雁行徐徐地说道。
“对,赢了。”想到这个,何已知终于开心了一点,“那个人虽然比我壮,但是没我高,一旦被压制就没法还手。”
雁行把手机递给何已知,让他在导航上输自己家的地址。
何已知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去看看戈多吗?”
雁行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暗灭了收回去。
他发动汽车,驶出派出所,车灯如剪刀般撕开夜色。
两人一路沉默,雁行也没有放歌,何已知倚着车窗,看街上一盏盏狂奔而来又飞速离开的路灯,经过一个路口时,他忽然发现不对,指着车子外面说:“我记得你家在另一边。”
“我是残疾,不是痴呆。我知道我家在哪。”雁行目视前方道。
何已知抓了抓头发,闭上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似乎随着他们见面次数的增加,雁行的刻薄程度也在逐渐提升。他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们变得更熟,还是因为他耗尽了男子的耐心。
他只能祈祷是前者。
虽然离普通人苏醒的时间还有一些距离,但周围已经逐渐地亮了起来,城郊道路上彻夜行驶的货车此时也消失了踪迹。
“我们是在爬山吗?”何已知从不同寻常的颠簸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雁行肯定的回答。
道路渐渐被树木包围,景色变得全然陌生,汽车在曲折的坡道上缓缓上行,直到被一面铁丝网拦住。
雁行熄灭油门,言简意赅地命令道:“下车。”
何已知听话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用仅剩一只拖鞋的脚站在地上。
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异常熟悉的臭味,和他晚上在偷桶贼那里闻到的如出一辙,但是无论是浓度还是复杂程度都绝对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