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的魏郇,神挡杀神,鬼挡灭鬼,横扫河北,终有一日要荡平健康,为父母兄长报仇。
可今日魏郇却对仇人之女动了恻隐之心,魏郇深深觉得自己背叛了父母兄长,孰不可恕。
司徒逸站在练武场边,远远望着久跪不起,痛哭流泣的魏郇,缓缓闭上酸涩的双眼。自己于他于君于臣,于师于友,看着他长大,看着他骤变。十四岁前,他翩翩公子俏郎君,心性活泼顽皮;十四岁后他雷霆万钧似杀神,冷漠寡淡无情。
司徒逸睁眼望向那方今夜青庐,屋宇重重不可见,可司徒逸仍觉能从那方看到希翼,能让君侯重回人间,感受真情的希翼。司徒逸喟然长叹。
刘莘一夜好眠,醒来后,身旁锦席冰凉空空,昨夜那人不知何时离去,一切就似梦一场。
刘莘吸吸鼻子,微堵。虽已初夏,夜间仍旧泛凉,刘莘裹着单薄外袍酣睡一宿,冻了一宿,似是着了风寒。刘莘斜眼看了眼积落在地上的被衾,狠狠腹诽,这个男人真是坏透了,宁愿把被子扔地上都不给自己盖。
菊娘早已候在门外,听到屋里有了动静,便推门而入,边走边说,&ldo;这魏家家仆实是无礼,问她们要些热水都说没有。平妪现在去烧水了,奴婢先来伺候女君更衣。&rdo;
刘莘无奈瞪了眼菊娘,道:&ldo;你女君现已嫁人,你该称呼我&lso;夫人&rso;。&rdo;
&ldo;奴婢就不,昨日那魏侯那般折辱你,婢仆才不承认他是婢仆男君。&rdo;菊娘愤愤道。
刘莘一听更加无奈:&ldo;菊娘,隔墙有耳,你这张嘴也该管管了。&rdo;
&ldo;有什么耳呀?女君你看看咱们这院子,除了女君、奴婢和平妪还有其他人吗?魏家成数家仆一个个都不在这院里侍候。&rdo;
菊娘话音刚落,恰逢平妪端着个铜盆进来,铜盆烟气袅袅。平妪放下铜盆道:&ldo;菊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何话可说何话不可说,也该有些掂量。这里不是建康,也不是武陵郡,咱们都得打足了精神应付,别让那些小人看轻了咱家女君。&rdo;
边说边拿出一只青铜柄豚鬃小刷,沾上食盐送至刘莘手中,让刘莘洁牙漱口。
菊娘奴奴嘴,不乐意的闭了口。
刘莘如常依次盥洗完毕后,吩咐:&ldo;我似有些着了凉,你们谁去帮我煮碗姜汤吧。&rdo;
菊娘紧张道:&ldo;女君不适么?得请大夫,婢仆这就去请。&rdo;
刘莘拉住菊娘:&ldo;无大妨,只是觉得小不适,喝点热姜汤便可。&rdo;
平妪道:&rdo;还是婢仆去吧,那些人甚是傲慢,菊娘生性耿直,怕是应付不来。&rdo;说完端起铜盆便走了出去。
菊娘走到刘莘身后,轻柔的替刘莘篦着发,满目羡羨的望着妆奁铜镜里的刘莘:&ldo;女君这般美貌,婢仆来给女君好生梳理打扮打扮,出去惊艳震慑她们一番,让她们一个个一副小人嘴脸。&rdo;
刘莘讪笑出声,&ldo;好菊娘,你就别叨叨了,好生打扮便是。&rdo;
第四章
刘莘话虽这般说,却也仍旧只是像往常那般收拾了番,让菊娘把自己惯常梳的那垂挂髻给高高束起成妇人惊鹄髻,一柄珠钗步摇轻插发间,随行微动,甚是清纯眣丽。
平妪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见到这般打扮的刘莘,会心一笑,将汤碗递予刘莘,&ldo;夫人真真是丰姿神貌,这般容颜魏君侯见了定会欢心的。&rdo;
&ldo;他已见过我,似并不喜我。&rdo;刘莘淡淡开口。
&ldo;女君这般模样魏君侯竟不喜?莫非魏君侯好男嬖?&rdo;菊娘讥讽开口。
&ldo;咣当&rdo;一声,只见刘莘把碗往菊娘跟前一掼,摔了个粉碎,怒斥,&ldo;菊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要管住你那张嘴。&rdo;
&ldo;是,女君,菊娘无下回了,菊娘只是实在是替女君不值。&rdo;菊娘弯身拾捡着碎碗嚅嚅答道。
刘莘微叹口气,菊娘人好心直,就是太好口舌这点令人头疼。也没了出门的兴致,便遣了竹娘去寻了些笔墨,在屋里写写画画,打发时间。
刘莘真主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当年偶尔写笺赠与王祺,他均赞不绝口,笑称她大缙女博士。
刘馨本人亦写得一手漂亮钢笔字,二者一结合,现在的刘莘行书自成一派,隽秀工洁、大气凛然。
行宫婢仆虽然慢怠刘莘,态度冷漠,但也未曾蹬鼻子上脸,该送该给的也一应俱全。馔食虽不精致,却也肉糜饭粟不缺。
刘莘这般过了两三日,再也没见过魏郇,自己也没去刻意打听过他,日子过得就如闺阁少女般惬意。
翌日平旦,苍穹漆黑如墨,刘莘尚在抱衾高眠中,司空逸便遣人来禀,卯正时分魏君侯欲外出访贤,望夫人能与君同行。
彼时,平妪、菊娘方起身,听闻消息忙不迭把酣睡中的刘莘叫醒,刘莘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迷朦,任由菊娘盥洗。
平妪简易煮了杯浓茶汤,侍候着刘莘喝下,刘莘方才精神过来,心里难免愤愤,冷落自己几日不理睬便算了,就连要求自己出门都是外人临时来通禀。
刘莘面色悻悻由着平妪、菊娘侍候着装,心里暗忖,访贤?不知是何人。又为何要带上自己?
思及此,刘莘更郁闷了,早知道会穿书,就该认认真真把那本书给啃完,然后自己就可以万事知先机,防患于未然,享受躺赢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