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痛楚把鬼久拉回现实世界,鬼久睁开眼睛,天上一弯明月,无数眨着眼睛的星星。鬼久活动了下身体,除了手臂上被擦破点皮,身体并无大碍。摸摸身边,全是松软潮湿的草,原来这段处于低谷的城墙下坡底下是片水洼草甸,鬼久捡回了条小命。明明是在城墙的上面,怎么现在到了这里?中间几个小时的记忆是空白的。
前面有三个红点向鬼久靠来,临近鬼久20米的距离停了下来。鬼久仔细端详,竟然是三个人提着灯笼。怎么深更半夜的还有人,难道是长城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不对呀,现在什么年代了,手电筒已经普及,甚至有更高级的充电氙气灯,就连鬼久包里来时都配备了led手电。当鬼久抬头再看时,发现那三个灯笼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四周眨眼间升起夜雾,而且逐渐变浓。随着雾气袭来,空气也跟着变得凉了,鬼久竟然打了一个冷颤。
三个模糊的光点又开始动起来,好像是在空中漂浮,随着它们的左右摆动,鬼久的眼球也跟着摇摆起来,看到最前面的那个人正向自己招着手臂,鬼久站起身来,向他们走了过去。灯光在鬼久前面保持了5米的距离,鬼久无论如何加快脚步都无法缩短这段距离。由于脚下是低洼水草地带,鬼久的鞋里已经灌满了发臭的污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有些吃力。鬼久放慢了脚步,前面的灯光也慢了下来。鬼久悄悄地掏出包里的手电,对着那三个黑影打开了开关。led的强光顿时拉破雾气,鬼久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顿时张大了嘴,前面那三个人穿的衣服明显就是寿衣!由于经常随舅舅给人办理丧事,对寿衣非常熟悉,鬼久的头皮一阵发麻,一下矗在那呆住了。
此时鬼久才发觉,自从雾气升起后,自己根本没听到一点声音,怎么才察觉出来?就在鬼久惊恐之时,雾气已经悄悄把鬼久包裹起来,手电光已经无法再穿透出去。
鬼久咬破中指,放嘴里嘬了一下,用力向前吐去,同时蹲下身子,猛的向前跳去,脚落下时发出”啪叽”的声音,自己竟然跳出了雾气之外。鬼久扫视周围寻找那三个穿着寿衣的人,他们却奇怪的消失了。鬼久回过身来看之前的浓雾,浓雾就在自己身边,甚至触手可及,界限如此分明。“梆梆”的打更声从鬼久左侧传来,鬼久转过脸去,三个灯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十几米外,黑呦呦的寿衣在淡淡的星光下舞动着衣袖,后面跟着7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齐声唱着空灵的儿歌“一个妈妈,7个孩,第一天妈妈饿了;6个孩,第二天妈妈不饿了;5个孩,第三天妈妈不饿了;5个孩,姥姥饿了,奶奶饿了,妈妈饿了;孩子不在饿了,一灯笼,二灯笼,三灯笼……”鬼久听着听着,恐惧像把刀子,切割着的心脏。这明明就是长辈吃完孩子,剩下的孩子又吃掉长辈的描述!
灯笼和孩子钻进了浓雾,鬼久愣愣地还站在那,没有从恐惧里走出来。心口有点喘不过气来,手脚有些不听摆布,有种“鬼压床”的感觉。
鬼久又一次清醒,睁开眼睛,四周已经没有了雾气,难道自己摔落后根本就没有醒过来,一直在做梦,那自己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鬼久举起手臂,手上中指咬伤处又滴出血来。原来刚才发生的是真的,或者鬼久还在梦里?做着梦中梦。鬼久使劲咬了下舌头,痛楚使鬼久蹲了下去。
鬼久向坡上望去,月光比刚才亮了许多,静静地照在山峦的长城上,烽火台上的瞭望口像阴鹜的眼睛,盯得鬼久浑身发冷。
斜上方的城墙锯齿口有个身影晃了一下,隐没了。
鬼久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四周景色证明现在已然就是个平静的夜晚,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怪异。揉了揉中指,痛楚还在,除了手指伤口,鬼久找不到任何发生什么事的证据。鬼久开始对自己之前看到的恐怖产生怀疑,会不会是自己摔下来后大脑出现了问题,产生了幻觉,不过伤口又如何解释?难道是落下来时划破的?突然想起此次来的目的,鬼久摇了摇头,干脆不再为弄不清的状况费心了。
四周充斥着腐烂味道,这气味使鬼久记起了鸟的尸体,也勾起了灵魂深处的墓穴记忆。
鬼久开始向山坡上爬行,鞋里的泥水使鬼久的脚在里面打着滑,不过他还是坚持着爬到城墙根处。溶洞里耗费的身体又一次显露出疲惫来,鬼久靠着城墙坐下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上下眼皮不自觉地呼应起来。“啪”鬼久吓得马上睁开眼睛,背部上被拍了一下。鬼久没有勇气马上回头去看,能想象出深夜荒野拍自己的绝非善类。
身后!鬼久明明记得自己是背靠着城墙坐在地上的!身后怎么会有空间容得下什么?鬼久的心一点点下沉,有种沉入胃里的感觉,沉甸甸的像块石头。鬼久第一次体验到,有种比心跳到嗓子眼那种恐怖还强烈的反应,是心向下沉。
鬼久晃动了下脊背,背部摩擦坚实的石头墙壁,硌得骨头都痛,不过这种痛却很真实。
人活在这个世上,你所依靠的时常会给你掺杂一些痛,但你不离开它的理由却是“痛比恐惧真实”,你不想陷入看不到摸不着却能感受到的恐惧里。然而你不曾知道,当你离开时,痛没了,恐惧也会随之消失,因为你的那份依靠恰恰是恐惧的根源。
鬼久猛然想起这几天做的梦,那个贴在城墙上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人。鬼久终于还是回头看去,出乎鬼久的意料,身后除了城墙什么都没有。鬼久竟然莫名地有种失落感,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鬼久又打开手电,向城墙左右晃了晃,打算找能攀上的地方。就在这时,身边突然传出“呱”的叫声,鬼久吓得蹭地蹦开。
看来声音突然刺激会触发天生的条件反射,鬼久属于那种听觉比触觉灵敏型的人。鬼久跳出一米开外,手电光同时照向发声处,一只大个的乌鸦脖子上躺着血,正扑棱扑棱地做着垂死挣扎。看着乌鸦鬼久回忆起昏迷前城墙内外散落的鸟尸,那些鸟不也是浑身黑色吗,难道都是这种乌鸦?
乌鸦折腾几秒后停了下来,地上弄得到处都是血迹,发出血腥味,夹杂着更难闻的尸体臭味。刚死的乌鸦怎么会有尸臭味?
正诧异间,听到一阵“吱嘎吱嘎”声从身后传来,鬼久猛地回过头,不禁瞪大了眼睛,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正用手挠着墙,一步一步向鬼久这面靠过来。
惨白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更亮了些,照在白衣人身上却越发瘆人。
鬼久心中虽然害怕,但不知为什么却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这一晚上了,心一次次地被恐惧折磨着,又找不到恐惧的根源,自己如同掉进一个幻境里,被迫观看一出出虐心的片段,却又不知道它们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吓鬼久?
想想这个理由都可笑!谁会无缘无故找你作对?找到你的人一定有他的目的,不管目的是什么,一定有其原因,有因有果才是完整的。
想到这,鬼久恐惧里衍生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冤有头债有主,该来的就来吧,既然逃避不了,就只能鼓起勇气面对。心里给自己打着气,鬼久坚定地转过身,打算和白衣女正面交锋,管她是什么,实在不行鬼久兜里还有舅舅给的一小瓶黑狗血。这东西舅舅说可以制鬼,但舅舅又说他从来就没真正见过鬼。鬼久更不相信有什么鬼,但鬼久又解释不了自己今晚遇到的这些。
人在世上时时被许多东西困扰着,困境,失败,烦躁……所有负面的东西每天都监视着我们,见缝插针地折磨我们的心智。
鬼久转身过来,眼前的白衣人已经到了面前,也同时转过了脑袋,鬼久终于见到电影里看到的场面,没有鼻子嘴巴眼睛的面部,却发出“啾啾”的笑声。鬼久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崩塌,看来坚强和承受力不是对等的东西。
所以有些人在你面前许愿时你可以感动,但不要完全相信,因为有人能控制自己的言语,甚或能控制自己的主观行为,但保证不了他能控制自己面对变数的心性。
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白衣人用长长的指甲在平平的面上划开一道口子,一道绿光隐隐地渗透出来,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豁然爬上心头,沿着血管撞击着每一个细胞,鬼久忘记了恐惧,手不自主地伸向绿光。
白衣人没有躲避,而是自己先把手伸进口子里,颤颤地取出发着绿光的东西。鬼久手停在半空,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东西,这不就是自己丢失在溶洞里的那块绿石吗!鬼久的目光从绿石又一次移到白衣人的脸,这时鬼久听到了一声含糊的叹息,是那种女人的幽怨和不甘。
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白衣人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扯开头上的面皮。鬼久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被扯去了面皮的脸被血覆盖着,露出鼻子眼睛嘴巴,不过却没有皮肤。
鬼久突然发觉这没有皮肤的脸型怎么有点熟悉,却怎么也对应不上记忆里的人。毫无疑问,这是个女人,瓜子脸型的女人。
正当鬼久愣神之际,她“啪”地把绿石块拍在鬼久伸在半空中的手里,接着竟然在鬼久面前隐入了身后的城墙里。鬼久把石头顺手放进包里,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当鬼久再次仔细看时,白衣女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鬼久摸着城墙上下观察,并且打开电筒仔细查找每一块城墙上的石头,城墙的冰冷坚实提示自己这是如假包换的纯粹石头。鬼久掏出放到兜里的绿石看了看,的确是鬼久在溶洞掉落的那块绿石。也证明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白衣女人一定是真的。
但有一点鬼久还是死死的坚信----这是上没有鬼。
那她又是什么!?
鬼久向城墙上面望了望,一弯新月冷冷地挂在空旷的天上,周围静静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月光下,山岗上一个黑影晃了晃,倏地隐没在山岗后面,再也没有出现。
手里握着绿石,鬼久的疲惫感渐渐地消失,隐隐感到有股源源不断的力量进入体内,不过这力量却非常微弱,几近有些察觉不出来。鬼久搞不懂这块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构成,但溶洞里那段经历让鬼久见识到了它的作用。
但为什么现在的能量有如此微弱呢?
离上次经历已经有了十几天时间,鬼久没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看来它的辐射对身体并没有害处,反而能给人体提供能量。鬼久在这股微弱的能量里荡漾着,心神彻底放松下来,舒服地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