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能不要脸就不要脸的一贯作风,齐公子朝他的背影挥手道:“我去找你,你可一定要等着我,不然我榜上无名就怪你了。”林公子止步,怒气冲冲回过头,“那就祝你榜上有名,最好得个:青山遮不住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此为屁话。☆、长亭苑“逆子,跪下。”齐父气的额头青筋暴起,颤抖着手怒指着他,恨不得把他戳进地缝:“罚你给潭州的父老乡亲们认错,三天三夜不准起来,谁也不能替他求情,更不能给他送饭。”当他得知了齐公子落榜后,本还有心安慰,却在了解了他落榜后的所作所为时,怒气上头,立刻命人把他从林府拎了出来。三年乡试,多少人等着发榜这一刻,而他公然揭榜视皇命为儿戏,视别人的命运如草芥。如此大错,罪该当流放边疆,一生不得再入仕途。齐公子照做了。垂着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也知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却难耐榜上无名时的心痛与落寞。还是那副披头散发、光赤脚足的疯子样,就这样,他一连跪了三天两夜。人人都传落榜对他的打击太大,人已经疯了。柳二娘子第一时间来看他,换下红衣卸去淡妆,青丝如瀑素衣胜雪,不管长安楼的生意,陪着他一起跪。人人都说她也疯了,爱上一个疯子。三日三夜的最后一夜,暴雨突至,林公子夜不能寐,送来两把伞递给了柳二娘子,不输于齐公子如今的落魄,林公子望了他片刻,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昔日的好友,但他知道,他的第一名就像根钢针扎在好友的心上,也扎在他的心上。次日清晨,雨停了,天空却阴沉厉害。伴着鸡鸣,临街的店铺陆续开张,有人眼尖的发现,发榜处的齐公子和柳二娘子不见了,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只剩下两把伞。又是半日,齐公子和柳二娘子私奔了的消息传遍整个潭州。齐父震怒,张榜与他断绝关系。一月后,林家张榜是——因要在隆冬前进京,准备来年初春的会试,林公子与风姑娘的婚期提前了。才子配佳人。潭州人人都盼着他在会试上出彩,殿试上金榜题名。然,得知林公子将要成婚的素衣姑娘伤心欲绝,张榜当日便携着那张七弦古琴离开了潭州,只留下一纸诀别词,斩断情丝:君盼斜阳妾盼郎,却道风凉。却道风凉,琴机夜语惹人盲。怅然若失情无常,雨至疯狂。雨至疯狂,玄音帐暖话墨房。林公子看罢,不觉心痛。——原来,是他害了齐兄榜上无名。冬末,林公子独自进京赶考了。他并没有和风家小姐完婚,而是成全了风姑娘与她的情人。世间难得有真情,他负一人,莫要让他人也负一人。再说齐公子与柳二娘子,二人互相照料一路南下,最终选择在福仓镇外的韵秀山林里盖了间木屋,男耕女织,惬意盎然。虽没有成婚,却也是拜了天地,成为患难夫妻。然,大丈夫心在四方。没过多久齐公子就病倒了,为了给他治病,柳二娘子重操旧业,步入红尘。以词曲琴技为艺,以颜美肤白为由。如此美人,福仓镇最红的花楼‘长亭苑’立刻花重金收了她,另取花名——红印。然不出三日,福仓镇的风月之地便传出来这样一句话:红印锁春深,意欲在何为?柳二娘子孤芳自怜,卖艺不卖身。奈何红尘污秽,由不得她这支清莲独自高洁。一时间,嫉妒、愤恨、陷害、流言蜚语……扑面而来。齐公子病在榻中,柳二娘子再坚毅,却一人难敌众手,先是被人毒了嗓子,而后挖了双眼,接着断了手指,最后丢在猪圈,供人亵玩。她的天黑了,她的心还想反抗,但最后一丝骄傲在她被人拿粪便侮辱的时候,荡然无存。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陷入无尽黑暗。杏红看得怒气冲天,直骂那些人不是个东西,比之厉鬼毫不夸张。没人能在风月堆里孤高自洁,这……就是人性。月白站在阁外吹风,黑亮的眸子此刻光芒不再。望着夜空若有所思,他忘记了很多事情,过去对他来说,是一团谜。城忆淡如水的眸子毫无波澜,她生在民国,不懂科举制度的残酷,更不懂红尘中的嫉妒与人性的丑陋低俗。对面,老叟的表情也很平静,嘴角上扬。对于梦里的这一切,他好似已经淡然了。黑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直至一道金光划破黑暗,画面才再次呈现在仙人阁中。“苑娘死啦!苑娘死啦!”苑娘是长亭苑的老鸨,柳二娘子的死,她占了大头。长亭苑内到处是临死前绝望的惨叫,死亡的阴霾笼罩在其上空,乌黑的阴云渐渐扩大,直至覆盖在整个福仓镇的上空,遮天蔽日,阴风呼啸。“双菱,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