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了,老石梁埂子里已经恢复了秩序,只是雪谷里凝重的气氛还是没有丝毫的释放。如何处理在押的胡子?秦虎花了半宿的时间,也没能完全说服三位当家的老大……
这个时代,当政的官军招降胡绺大帮是惯常的做法,尤其在奉系军内更是处处可见,所以几位当家的对于把老石梁的胡子补充进队伍并没有多大争议。可因为这支郑字营是官军的身子胡子的命,所以收编老石梁的胡匪就有了一个要命的先决条件,那就是想尽办法封锁这里的一切风声儿。
如何才能不让老石梁的胡子逃走?由此引发了老少当家人之间第一次分歧和争论。
三位老当家想要在胡子堆儿里挑出那些奸诈凶残的老匪头杀掉一批,以减少后患;秦虎这个少当家却坚持缴了枪就不能再轻言杀戮,尤其是领军人不能失信反复!这对将来队伍的正规发展不利。而且秦虎认为现在多杀几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还会留下离心叛逃的隐患,不如在改造融合上下工夫,然后用加强军法军纪的办法管束他们……
秦虎心里想要的是一支有思想、有纪律的新军队,这个是须要长期建设的;周聚海和两位郑当家却都觉得不能往后拖,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一旦弟兄们松懈下来,就会让那些匪性难除的胡子逃掉……
秦虎觉得过筛子挑人不一定能精准地把那些奸猾恶匪都挑出来,慢慢观察才能准确分辨;三位当家人都觉得挑错了也没关系,多杀几个而已!反正他们都该死。
反复就是一句话,“咱是兵,他是匪!”
……
周聚海,郑贵堂和郑文斗这老哥仨,都是在军伍里混了快二十年的老兵头儿,他们的经验不能说不丰富,他们担心的事情也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这个秦虎心知肚明,可秦虎对军队建设的认知和要求,却是他们三位一时难以理解的。
他们对秦虎的练兵虽有期待,但也还只是停留在秦虎的军事才华让人惊艳这个层面上,觉得他必会带出一支能打硬仗的精锐……可这跟秦虎心目中的强军建设就天差地远了!
总没个处理法子也不成,最后秦虎把自己预防队伍生变的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也抖搂了出来,又参考三位当家人的担心做了些变通,这才形成了一致的方案。
两百多胡子要从新开始,以前总是要集体拜见一下新当家,现在这些规矩不用了,但跟新当家的见见面,对对号还是必须的;郑字营以后也就没有了,全体一百多人也该让秦虎这个少当家有个全面的了解了。
一支新的队伍要分组重建,先要认真建档分析,这一切就先从胡子过筛子开始了,只是本该严厉的审迅让秦虎这个少当家的一改,弄的戾气全无,却多了一些过日子的烟火气……
秦虎这边做准备布置,三位当家人出去先结果了匪首老石头,留下他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绺子里可以称得上四梁八柱的,除了老石头和穿林虎原本还剩下两位,只是那个叫做‘大牙’的稽查【负责绺子内部规矩的】在西坡乱战的时候也被打死了,埂子上的大头目就剩下了粮台【负责人吃马喂的】杨老啃一个,过筛子问讯自然是要从他开始了……
在问讯开始前,秦虎这个少当家先在营地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叫上刘旺财,带着杨老啃把伙房的差事交待给了小地和小幺,然后嘱咐李顺义和成大午跑一趟南坟六台河村,把杨家三兄弟请上埂子帮忙,再回奉天家里通个信儿。
李顺义和成大午不放心这里,便把秦虎拉到了一边儿,“虎子,你跟当家的议了半宿,这里你有把握不?”
此刻心神松快的少当家,抬头环望这雪谷中的立业新基,禁不住有些傲然激荡:“大午哥,记住此时此地,只需给我五年……不,也许只是三年、两年,我们一定会有一支天下强军,纵横白山黑水,争锋长城内外,护国保民,一生豪迈!”
“嗯!那俺回来跟你一起干……”
“哈哈哈……好!”
秦虎并没有刻意回避身后不远的杨老啃,这里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们肯定会有所了解,甚至会参与其中,这个无法隐瞒,也就没必要回避了。
“杨老啃,你去喊上几个弟兄,马厩那里有些长木,让他们跟着张老巧做些棺木,把下面那些石梁的弟兄收敛了吧。”
“俺替弟兄们谢过少掌柜!”
这个杨老啃手里攥着旱烟杆子,肩头上抱了抱拳就要过去,只听秦虎又道:“当家的要见见石梁里的弟兄们,你也知会他们一声儿,一个个来,从你开始。你安排完了过来,我们在上面等你。”语声平淡,还真是知会一声儿的样子。
停下脚步的杨老啃,颇有意味的目光望过来,“过堂?”
秦虎轻轻点头:“过堂!”
……
刘旺财陪着杨老啃跨进了堂屋,瞧见里面的情况,杨老啃这个老胡子楞了楞,简陋的大木桌上铺了张干净些的炕单子,后面坐正了两个穿着军衣的当家人,那个胡彪少掌柜坐在侧面,桌上摊开个小本子,木桌旁还空着两个木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