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还想再劝,雷海城忽然发难,抓住湛鸿胳膊力扭,手肘牢牢箍住了湛鸿咽喉。
湛鸿没想到他身负重伤还有力气偷袭,竟被逮个正着,气得满脸发紫。
&ldo;一匹快马,一面出西岐的通行令牌……&rdo;雷海城用竭尽全力才保持清醒凌厉的目光示意卫臻:&ldo;要快,不然我杀了他。&rdo;
周围的侍卫大都露出怒意,手持刀剑想围攻雷海城,被卫臻制止。叫人迅速牵了匹好马过来,摘下腰间的玄铁令符抛向雷海城。&ldo;这是我的腰牌,出入西岐通行无阻。&rdo;
雷海城接住凌空抛来的令符,更不耽搁,咬咬牙,挟持着湛鸿一起跨上马背,绝尘飞驰出宫。
众人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有个文臣终是忍不住,埋怨卫臻:&ldo;卫将军,真相未白,你为何要放他走?&rdo;
&ldo;难道你想湛将军死在他手上?再说,天靖的定国王若在我西岐出什么差池,恐怕两国又要起大风波。&rdo;卫臻微翘眼角在那文臣身上一转,那人心惊胆战,不敢再与这西岐出了名心狠手辣的儒将争辩。
黑夜无月,风起云涌,密集堆积上空。一马迅疾如箭矢,飞冲出梵夏皇都。
向东又奔行了几十里路,四周野树林立,已是荒凉郊外。雷海城猛地把湛鸿推落马背。
&ldo;得罪了。&rdo;他低咳出一大口腥热的血,将湛鸿的怒骂声远远抛在马后。
紧捂住的伤口因剧烈颠簸裂得更开,满手都是滑腻腻的黏液,他却半点都没想到要停下马好好包扎,反而更用力地扬鞭策马‐‐
他不信,一切出自冷玄的安排。
绝不相信!
纵然有千人万人都指证你,我也要听你亲口说出,不是你!
&ldo;豁啦‐‐&rdo;,一道耀眼的闪电撕裂了浓夜。须臾,几声惊雷,怒吼着滚过长天。
大雨,倾盆。
小雪,初晴。
一滴晶莹透明的水珠从御花园里刚刚绽蕾的梅树叶尖滑落,正掉在少年金光闪烁的龙冠上,被少年伸指弹去。
接过身后侍女奉上的雪白丝巾擦拭了指上那一点水迹,丢掉丝巾,他才斜眸,问走在旁边的男人:&ldo;皇太叔,昨天收到军情文书,我天靖和西岐盟军已经打下风陵西疆一十三座城池。依你看,什么时候能攻进临渊城?&rdo;
&ldo;这……战场之上,胜负难料,不好说。&rdo;冷寿有些心不在焉地摇头:&ldo;况且西岐朝野要求新君撤兵的呼声日益高涨,卫臻未必挡得住众家施压,恐怕迟早会撤军‐‐&rdo;
明周冷冷一笑,数月亲政已让他眉间青稚褪尽,代之而起的是人君威仪。嗓音也随着身高的增长低沉了许多。&ldo;我暗中支持姓卫的,扶他做西岐新君的辅政太傅,西岐狼营主帅湛鸿战死风陵后,我又助他一手掌管了西岐兵权,如果姓卫的连个还在吃奶的娃娃皇帝也控制不了,还有何颜面求我继续帮他?&rdo;
他伸手,捻碎了拂过衣袖的一朵鲜花,言语里的阴狠令人不寒而栗:&ldo;皇太叔,你命人传话给姓卫的,若敢撤军,我自有办法让他身败名裂,成为西岐人人唾骂的乱臣逆贼。&rdo;
冷寿点点头,看着被揉得烂碎的花瓣从明周手里飘落尘埃,惆怅地叹了口气,低声道:&ldo;他离开梵夏也快两个月了,却至今没丝毫音讯……我怕……&rdo;
&ldo;他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养好伤后自然会出现。皇太叔,不许你咒他!&rdo;明周突然拔高了嗓子怒斥冷寿,见跟在身后伺候的侍卫和宫女都惶恐地跪伏一地,他哼了声,抛下众人,径自朝碧湖边走去。
冬日料峭,湖边糙地上还残留着夜晚薄雪,在阳光下逐渐消融。湖面也有碎冰漂浮。
明周扶着株枝叶落尽的树身,视线落在湖面。眼前浮动的,却是那一夜,最后一眼看到的雷海城……
毫无声息地躺在公子雪臂弯里,嘴角血丝蜿蜒……
&ldo;海城……&rdo;他低唤,手指慢慢掐进了干裂的树皮。&ldo;他们只会害你伤心,才不配跟你在一起……&rdo;
只有他,是真的喜欢海城,喜欢到无法自拔。
看到卫臻传来的密信上说已经嘱咐西岐各处关卡,暗中保护好负伤的雷海城,让雷海城得以顺利离开西岐,请他不必担忧,他的心还是痛了整整一晚,恨不得自己当时也在梵夏宫中,替雷海城挡住那一刀。虽然,那一刀,是他命令孙七刺的。
如果可能,他决计不想让雷海城受到任何伤害。但不刺上那一刀,雷海城永远也不会把眼光转到他身上罢……
&ldo;……海城啊海城,别怪我狠心。可要是不这样断了你所有退路,绝了你所有念头,我就无法得到你……&rdo;
他脸上表情变幻不停,最终收敛起心神,往书房走去。
第76章
批阅完桌上厚厚的奏章文书,已是掌灯时分。最后一份奏请来自负责软禁监视全思国主的官员,说全思国主思念家人,恳求天靖皇帝恩准其返全思郡颐养天年。
软禁全思国主,扶持其幼子即位是出自冷玄授意。数月来,全思郡已尽在天靖掌控之中,明周看了这份奏折,有点拿不定主意该放还是该继续羁押,看看天色已晚,心想还是等明天跟澜王商议后再做定夺。
他放下奏折,摆驾回寝宫。一路都在沉思着风陵战局,陡然听到前面开路的侍卫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