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
日|色|微薄时分,凤云焕被胸口上温热的腾云佩从睡梦中唤醒,或许是天时尚早,玉佩发出的微微光亮,如烟岚般萦萦而动。
起身洗漱穿衣,取过梳妆匣仔细在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那条血痕,金纱遮面。
门外脚步声响起,明月从外面进来,“主人,侯爷来了。”
“嗯。”凤云焕正在描眉的手一顿,露出一丝笑容,应声起身去迎。
凤侯捧着一小箱东西放到桌上,笑容满面,清风将门轻轻合上,留父女两人独处。
“爹,一大早就来送东西,赶明儿这东院要堆不下的!”小箱子做工不算精致,雕工浑然天成,凤云焕扫了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云沧工匠所做,看上去倒像是东雍一带的极简雕工,顿时来了兴趣。能让凤侯当做宝贝一样藏着,直到玲珑宴当天才拿出来的东西,岂是凡品?
“堆不下就另外再盖一座府邸专门给你!”
凤侯笑着伸手在小木箱上敲了两下,木箱最顶端一翡一翠两色玉石珠立即一升一降,咔吧一声轻响过后,小木箱开启,一道淡淡的火色从中散落出来,整个房间随即被火色照亮。
“浣火流星!”凤云焕一惊,伸手将小木箱盖上,“爹!这件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星眸闪烁,惊异远远多过喜悦,箱子不大,却是四层的多宝阁,里面一共放了四件火色跃动的饰品,其中以通体流火的手镯最为引人注目。凤云焕深吸一口气,看向凤侯的目光微变,凤侯的战功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到可以让云沧那个老谋深算的皇帝割肉放血的地步!
这么贵重的东西,既然不是得自皇族,那么就只能是战利品,私藏战利品到底算不算罪名,她现在还叫不准,不过她知道这件东西一定可以让她在玲珑宴上大放异彩,浣火流星能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只是女子而已。
凤侯笑着点头,对女儿的好眼力和见识都十分满意,“焕儿,戴上让爹看看!”
这是他特地准备的,原本打算等她大婚的那一天拿出来,不过现在他改了主意。
凤云焕笑着摇头,她又不是真凤天女,没有足以倾月坠星的仙子之色,若真的戴上这件东西,就不是首饰衬人,反倒成了首饰的衬底。何况她此刻出现在人前,是‘毁容’的破相女,戴上这种不世奇珍只会惹人猜忌,不怕贼偷还怕贼惦记,财不露白的道理她懂的!
浣火石是岚诏皇朝出产的一种宝石,以其通体呈现火焰之色动人心魂,而其中最高品级的浣火石就是浣火流星,虽名为流星,实则火色至真至纯绵延不断,流星在岚诏古语中意味永恒。而普通的浣火石在离开石矿后,无论如何保存,最多也只能保持二到三年的光泽。
在岚诏皇朝,上至达官显贵下到平民百姓,每凡起誓立约都以浣火流星之名为盟。
浣火石矿遍布岚诏,每年的产量十分惊人,但是浣火流星每十年也只能开采出一块,而且往往都是开采出来后整条石矿都会震荡坍塌,因此十分罕见,在岚诏皇朝,浣火流星曾经出现过五次,现在都在禁宫之中,一枚作为传国玉玺,另一枚为后宫凤印,剩下三颗分别在皇帝、太子和皇后的冠饰上,无一例外的是传国之宝。
凤云焕深吸一口气,“爹,能否告诉女儿这些珍宝是从何而来?”
“焕儿放心,这些绝不是爹从死尸身上扒下来的!”凤侯大笑,“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凤云焕一愣,她娘?燕云苏家的大小姐,手上有这些东西就不足为奇了,可是她对玉石向来有番研究,凭她的第一直觉这些东西可都是上了年头又精心保养过的,少说也有百年,她那素未谋面的娘如何知道数年之后会诞下女儿,还特地将这些东西带出来留给她?
“这些东西是你娘未出阁之前,老夫人留给她的传家宝,后来她离开苏门除名,东西却没有拦下,云王亲手将东西归还,言明属于你娘的东西,她不会阻拦。你娘也没有带别的,只有一箱,随身的四时衣裙,还有这一套首饰,再来就是那张琴。如今,只剩下这些首饰。”
笑意收敛,提到那张古琴凤侯神色落寞,当年他们定情之时,随心就坐在古树下抚琴,琴音袅袅,清风徐徐,在发妻离开之后的数年里凤侯常常会想起那一天,他铁马而至,她却如沐春三月,春雨细丝,静静的坐在那里,恬淡悠闲。
他那时就知道她是苏家大小姐,也知道他肩上的使命就是迎娶她,帝王命,无可违背,密旨一道要他手段百出,无论悲欢都要将她纳入囊中。他一头栽进她的琴声中,再也没有转醒的那一天,忘了密旨,忘了欺骗,只想守着她一人安度余年。
时隔多年,此刻再想起那些笑对,苏随心的笑容突然转到眼前,凤侯想通一件事——他暗中谋划的一切,她早已知晓。聪颖如她,为一人抛弃名号,成为世人口口相传的传说并不难,她为他做的那一切,早已超过两情相悦的尺度!
“爹?”凤云焕伸手搭在凤侯手上,那样的神情分明就是私念亡人。
“焕儿,爹问你,如果你骗了一个从相识之初就欺骗你的人,会不会于心不安?”
凤侯轻轻摩挲着木箱,思绪尚未完全还转过来,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想着的却是曾经的爱人。凤侯不怀疑发妻对他的感情,只是他想知道那些年她的感受,她的牺牲,不只是为了他,也为了燕云三州的万千百姓,苏家的霸主之位本不需要牺牲嫡长女,铁血金戈一样能够独立凛风之间万古长青。发妻身上的超然,他看得懂,却学不到!
“不会。”
凤云焕打开木箱,伸手取过那支被雕刻成并蒂火莲造型的发钗,微一沉吟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