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死啦,警察要来调查尸首啦。」
巡查大人拿着长竿子翻弄倒塌的木材,发现下方的确有人类死尸。异样的臭气扑鼻而来。影子僵硬的翻倒在地。缩成一团的焦尸似乎在恳求什么似的伸长了手。尽管尚未确定性别,但弘三直觉应该是早纪。因为那虎牙闪闪发亮着。弘三的头皮发麻,完全没有涌出浓烈的情感。
鸟居也被烧个精光,只剩下被熏黑且破成两半的狼石像。弘三试着回想与早纪在这里共度的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该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跟这个黑炭般的焦尸在交往吧。
巡查大人抓了几个村人间话,并记录在记事本上。
「因为太黑了,看不太清楚,但有个女的跑了过去,确实是往那个方向跑……然后就发生火灾了……我也不太清楚啦。」
全身无法动弹。带着浓密白烟的火苗从弘三脚边窜出,从烧焦的下半身延烧到全身。阿富急奔在漆黑小路中的景象,鲜明得吓人。背景还蒙上了一层早纪的笑声。此时,有个人不知不觉的靠了过来。因为太自然了,弘三下意识的点头致意。身穿西装却着草鞋的柴田副村长,用那精神抖擞的破嗓子说:「你这笨蛋!她并不是会就此认输的女人啊,那女人会纠缠到底的,不管活着或死后都是呀!」
本想回答却又立刻清醒过来。弘三心想,副村长不是已经死了吗?然后便吓得牙齿直打颤。不知是否因为巡查大人暗示大家快点回去,只见那黑影逐渐远离。
‐‐究竟是如何走上回家之路的呢?弘三一点也不记得了。打开门后,只套了件布裙的阿富走了出来。她似乎已经睡了一阵子,孩子们也正酣睡着。
「很累了吧,是哪一家失火呢?」
上半身赤裸着的阿富,微微惨白,与那焦黑的女人不同。但这身苍白却令弘三更加惊骇。这里真的是安心舒适的家吗?这里真的是永远不变还属于自己的吗?这女人是我所了解的那个她吗?……她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早纪的名字跟死讯吗?弘三思索着。
「是游民那家子。唉呀,累死人了,我要睡了。」
结果那晚什么也没发生。尽管精神亢奋,但大概是精疲力竭吧,弘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整晚没有做噩梦。因为在现实世界里已经看太多了。
隔天清晨,阿富所准备的早饭,是很罕见的冷饭。
「天气这么热,刚煮好滚烫的东西很难入口吧。」
端出酱瓜小碟子时,阿富浅浅的笑着。不过,女儿们却是吃着玉米稀饭,阿富则喝着剩余的部分。弘三偷瞄了一眼阿富的侧脸,却看不到心神不宁或心情郁闷的神色。昨天的火灾难道是一场梦吗?行动可疑的阿富、令人不安的传言,难道跟幽灵一样都是幻影吗?
在村公所里也一样,大家热烈讨论着昨晚的火灾。巡查大人也来问过话了。弘三尽可能远离这个话题,因为他根本没有余裕去为了早纪的死而感到难过或惋惜。他一心一意只想逃。未免太自然出现在身后的静吾郎跟副村长,真的是疲劳所产生的幻影吗?弘三忍不住想把昨晚见到副村长的事情说出来。
「你这笨蛋!她并不是会就此认输的女人啊,那女人会纠缠到底的,不管活着或死后都是呀!」
耳边响起令人怀念的大嗓门,弘三弹跳似的站起身来,从后门走了出去。倘若巡查大人前来盘查关于我老婆的事情,那该怎么办呢?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告密箱被晒得发烫。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在弘三刻意的摇晃下,告密箱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是善意还是恶意呢?是真实还是谎言呢?是善行还是恶行呢?阿富……是好老婆吗?弘三感到好疑惑。
一直抱着告密箱呆站着也不是办法,弘三于是慢慢走回办公室。巡查大人还在,但并没有特别向弘三问话。将箱子放在平稳的桌上,弘三习惯性的打开锁头,中途却听到了可怕的哀叫声。但其实,这声音是从他自己喉咙所发出来的。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看着弘三想知道怎么回事。几乎快冲破极限的心脏跳得好快,弘三的舌头不听使唤,但仍拼命的解释着。
「不……那个……因为里面有一只蜈蚣,我最讨厌这种东西了。」
巡查大人跟大伙儿都露出苦笑,弘三心想算是暂时唬弄过去了,但还是无法将真正的事实说出口。因为当他打开箱子时,竟突然冒出火焰,还飘出燃烧尸体的气味‐‐。
里面仅躺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已经被隔离且在前几天死亡的小孩名字。将那张纸片取出后,弘三阖上盖子,并加以严密上锁。他的指尖微微发冷。我再也不想打开这个东西了‐‐弘三坚决的这么想。
去村公所,就要开告密箱;回到家,会见到阿富;远离村子,则是焦黑的废屋。尽管升迁无望,做的也只是一些单调的杂事,但那毕竟是受到村民尊敬的职场。而那个家也曾经是有着贤淑妻子全心奉献的和乐家庭。至于那个废屋更曾经是有个妖娆美丽、令人心动不已的女人等待着自己的郊外密会场地。如今,那些地方为什么都成了可怕的场所呢?
在县内发送的《山阳新报》也刊登出「目击诡异女子匆匆离去」的新闻。不过,由于坊间出现许多关于死亡这家人的流言谣传,再加上怨恨早纪的男女为数众多,因此让警方的搜查陷入了困境。「烧焦美人杀人事件」更是连日大报特报,有许多名与早纪有关系的男人被爆出真名,就连包含柴田副村长在内的早纪昔日情夫姓名也全都被披露,但却没有记者来访问弘三。大概因为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有登没登都没差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