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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在外征战,纪厉受过的伤又岂止这一次,何况身边又一直有个医术高明的军师总是跟着,纪厉便多少的也知道些经脉、筋骨之事,虽说为着安抚贤妃,为着让她一时快意,能够掉以轻心,能够不再伤害姚玉欣,纪厉略微的下了些重手,但也不会傻到真的伤了自己的筋骨。
所以,那胳膊的伤虽是看着吓人了些,多流了些血,但到底没什么大碍,休养了一些个时日养好了皮肉伤,便也就无事了。
而姚玉欣却是伤及脸面,虽说贤妃当时不至划下多深,但好歹的也是破了相毁了容,即使刁鸥医术高明,姚玉欣那九天玄女一般的容颜却还是留下了一条极浅淡的肉粉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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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姚玉欣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这日,她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手轻撩脸庞,坐在镜子前细细端详。
已经三个月了,纪厉的胳膊早已好了,就是疤痕也因着刁鸥的细心调制而本就不大明显,加之纪厉肤色古铜,现下不仔细看,已经基本看不出来什么了。
而自己……姚玉欣对着镜子再次摩挲了一遍脸上的疤痕,她肤色白皙,即使那疤痕极是浅淡,却是稍一留意,便能瞧见的……
“怎得还在纠结那条痕迹?”纪厉不知何时站在姚玉欣的身后,“女为悦己者容,朕不在意,你又何必在意?”
姚玉欣扭身,作势就要行礼。
纪厉忙阻止,“不是说了?没旁人的时候,你与朕之间不用这些个。”让姚玉欣再次坐下,女子有几个是不爱惜自己容颜的,纪厉宽慰道,“以前你美得都让人觉得不敢直视,现下脸上多了这么一条细痕,朕到觉得是好事,”纪厉用手指略微摩挲着姚玉欣的脸,“你这样,朕才觉得真实,也才觉得你是真的属于朕的。”
即使知道是纪厉宽慰她的,可如此患得患失的言语还是让姚玉欣嘴角翘起。
她靠在纪厉的怀里,“臣妾可不就是属于皇上的?”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凶险,姚玉欣便接着说道,“臣妾是属于皇上的,可皇上却不是属于臣妾一人的……皇上身担社稷之重,为着黎民百姓,就是再怎样,也不可因着臣妾,伤了自身……”
这样的话,让纪厉心里一暖,他低头,用下巴蹭着姚玉欣的头顶,“朕知晓你的心意……”回想起往事,纪厉微微的眯了眯眼,“就在朕要处置纪威,你要撞柱以死明志之时,朕便知道你对朕的重要……江山、社稷又哪里抵得过你对朕的意义……为着你,朕可以不要江山,只要美人……”
略一叹,“朕现下倒是理解周幽王那些个帝王的作为了……”看着姚玉欣似是有话要说,纪厉轻轻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先前在勤政殿,你是不是听到朕与刁鸥的对话了?”
不待姚玉欣回答,纪厉便接着说道,“确实如你所想,朕是有计划把你送出去的,亦也是再送出你之时便想着,日后定要将你夺回来的……”感觉到姚玉欣身子的微震,纪厉便接着说道,“事出有因,朕不得不那么做……那日你也听见了,因着贤妃构陷,害朕母妃含冤而亡……当时纪嵘有叶氏支持,可怕外戚专权,父皇是不会把皇位传给他的,而纪威却又无心皇位,剩下能问鼎皇位的也就只有朕与纪祥了,纪祥有李宗一系支持,问鼎皇位的机会要比朕大上许多。朕本就与纪祥母妃之间有着弑母之仇,如果让他登上皇位,朕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为朕的母妃报仇……”纪厉微微一哂,“其实就是别的兄弟登上皇位,恐朕也没有报仇的机会,所以只要朕想为母妃报仇,这个皇位,朕就必须势在必得。所以,为着得到李宗一系的支持,朕把你送给了老五……”
像是想起昔日送出姚玉欣,自己的痛,纪厉微微一顿,“……可你还没踏出朕的府邸,朕便后悔了,朕知晓朕舍不得,所以朕便让刁鸥调了药,为的就是日后夺回你能够便利一些个……玉欣,朕的不得已,是伤害了你,现下朕请你原谅朕,可还来得及?”
十五岁时的纪厉,母妃眼睁睁的死在他的面前……他母妃为着自己的刚强,为着不被别人蒙上奇耻大辱,不顾儿子的感受,就那么的死在他的面前,对当时的纪厉来说,将是怎样的刺激?
而之后他父皇非但没给他一个说法,而是不明不白的将他送到偏远、战乱的南疆……就算事后知晓先帝是有安排的,可当时的纪厉恐是并不知晓的。
这前有母妃的薨世,后有他父皇的遗弃,对当时的纪厉来说,又是怎样的打击?
姚玉欣心疼上来,即使这样他还是历尽磨难,登上了皇位,还是为他母妃报了仇……
轻抚自己的小腹,“都过去了,”姚玉欣神色安然轻柔,她轻轻的说道,“无论什么原因让你那么行事,在你舍身相救的那一刻,对臣妾来说便都不重要了,臣妾不怪皇上,臣妾与皇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臣妾没道理总是往后看。”
臣妾与皇上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直接烫贴到纪厉心里,“玉欣,朕母妃性子烈,她抛弃了朕,选择以那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其实对先帝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遗弃?先帝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余生……”牵起姚玉欣的手,“答应朕,无论以后遇见什么,你都要与朕不离不弃可好?”
不离不弃……姚玉欣眼睛微湿,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