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煜城风并不算很凉,但是很具有穿透力,身体不好的人不注意是会中招的。
“茶”字招牌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风裹挟着落叶洒在他身上。
虽然是下午,但天已经很昏黑了,今年煜城的第一场秋雨就要落下了。
茶楼内,驼背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烟斗,偶尔放在嘴里砸吧一口。
一名浓眉大眼的白净青年人恭敬的给老人斟满一杯茶,低声说道:“师傅,那小乞丐又躺在门口了。”
烟斗里的烟丝逐渐烧红,在空气中发出轻微嚓擦声。
驼背老人轻轻吐出一团迷蒙的烟雾,对着另一位长相与看茶年轻人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人说道:“有忠,把悲喜脸收好,能从陈自在嘴里抠点东西出来可不容易。”
“唉!”
那更年长一点的双胞胎兄弟应和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一张似哭似笑的面具高高地挂在墙上。
驼背老人又砸吧了一口烟,轻轻吐了一团烟雾,看不清驼背老人隐藏在烟雾后面的脸色。
那斟茶的白净青年人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有义。”驼背老人抢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心善,可天底下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你件件都要管吗?你管的过来吗?”
“这座城里与他一般无二的小乞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咱们人人收留?更何况他是个跛脚子,唱不来戏。”
驼背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人活一世,各有各的苦,谁能渡得了谁呢?有义,你要记住,心怀善念是好事,可若是见谁都想帮一把,最后谁都帮不了。”
“是,师傅。”侯有义点了点头。
老人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拿盖碗在杯沿上挂了几下。
“活在世上就是人帮人,有义,这点儿没错。”
“可有些人不该你帮,你就不能帮,你帮了,该帮他的人去帮谁?”
侯有义默不作声,为老人添了杯茶。
……
小乞丐抱着膝盖靠在卷帘门上,透过杂乱泛油的发丝望向暗沉的天空。
他只是那么看着,没有想法,也没有思考。
下雨就要挨淋,下雪就要挨冻,生病了就去死,死不了就讨钱交给阿爸,这是他生下来就在经历的事情。
“喏。”
小乞丐呆滞的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一位浓眉大眼的白净青年人不知何时蹲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碗白粥正要递给他。
小乞丐看着这位青年人,没有伸手接碗,也没有任何行动。
白净年轻人温和地笑着,又向着小乞丐伸了伸手,示意要把这碗粥给他。
小乞丐的眼里发生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些东西,是此前前所未有的东西,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房间被捅了一个窟窿。
小乞丐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碗,反而是拾起放在他身边的一根木棍,用木棍撑起自己的身体,拿着摆在地上磕了一个小口的破碗,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白净年轻人看着小乞丐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背影,有些遗憾,也有些难过。
冰凉的雨落在小乞丐的身上,从感觉到下雨到暴雨临盆只用了一瞬间。
路上的人们逃窜着离开街道,向着有屋檐的地方跑去,街上只剩下一两个撑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