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已经接受了“野种”的命运,接受了只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安排。
可老天偏给他一个机会,人心是不知足的,是贪婪的。
他贪婪地想要一个爸爸,想要一个家。
“我一定是起了十恶不赦的贪心,所以它们收回我父亲的时候,连同母亲也带走了。”
“黎锡然,你不会是一个人的。”她紧紧抱着他,“没有人会永远一个人的。”
“暖暖。”黎锡然将头深埋在她肩颈,“我有点怕了。”
他突然感觉十分无力,怕上天的惩罚还不够。
到最后,连唯一的信仰也将被收走。
他的爱,统统将变成杀人的子弹。
“我不是足够切割精美的原石,只是一块破碎的玻璃。有着贪婪的心,伪善的外壳。没有外人所见的光鲜显贵,甚至对于感情,都是封闭软弱的。这样的我,该怎么给你幸福。”
尚禧暖只抱他更紧,像是捡起了一团被人丢弃的皱皱巴巴废纸,然后再精心的摊平熨烫平整。
“那我就把你的碎玻璃捡起来,学蚌一样放进身体里。黎锡然,往后不吃苦了好不好,你做我的珍珠。”
明月藏鹭
◎这是未来成为你靠山的必要条件。◎
尚禧暖的声音也在哽咽,因为她能共情到黎锡然此刻的心情。
没人能真正接受寻找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从一开始就已离开人世的事实。
男人背脊都坍塌了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甚至谁都怨不了,只能在余生将所有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任性”二字,将像一个枷锁,一个牢笼。
直至最后,连他都开始厌弃自己。
“暖暖。”黎锡然声线悲戚,“如今,我对你再没有秘密了。”
他心中的恶,人性中曾涌动过的贪婪,终于被整个撕裂,血淋淋地摊开在尚禧暖面前。
那些伪装出来的儒雅矜贵,都变得脆弱不堪。
黎锡然恍然记起,初时对于大小姐的不敢靠近。
便是因为她那双眸实在纯澈,干净到能反射出他心底曾有过的黑暗。
他也意识到,不是英文发音被纠正成牛津rp腔,就能像个真正的英伦贵族绅士。
内在的他,除了符合烟雨沉沉的伦敦外,血液里只流淌过孤独和自卑。
那些克制隐忍到不敢直面的爱,是他自觉不配。
“暖暖,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发现我所有值得你喜欢的特质,其实都是刻意伪装出的模样。”
“黎锡然。”尚禧暖的下颌抵在他头顶,男人深栗棕色的发丝便轻扫在她颊侧,“我也怕你觉得,我是个肤浅的人。初时对你的喜欢,只是倾慕你的皮囊,你对我的慷慨、包容,也总能给我无限的虚荣成就感。”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或许我们之间,本就存在惺惺相惜的情感。”
比起黎锡然引人诟病的身世,她也并非有多高贵。
与母亲在巴黎的那五年,恶劣的生活环境还不如他。只是她幸运了些,悲惨的童年被后天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