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桂见玉眉依旧不理不应,他一股气撒不出来,连着玉眉嫂子一并骂了起来:“她还小?卖给别人做丫头都嫌老了。你这个做嫂子的怎么不教着点她?我在外头累死累活的,你们在屋里享福都不省着点心,老子的面子都给你们丢尽了。”
玉眉嫂子忍住想还口的冲动,干笑道:“爹,您是咱家的顶梁柱,咱不靠您靠哪个哩?”她又像哄个小娃子般,尽捡好话说:“爹,莫生气了,啊?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您自个疼着,咱玉眉是个省心懂事的闺女,回头我劝劝她。”
将沈丘桂哄了出门,她见着被甩在地上的衣裳,看也不看地从上头踩过走到玉眉身边,帮她擦净满脸的泪水,而后揽进怀里:“玉眉乖,别哭了,啊?嫂子疼着!”
这事儿她也清楚,她公爹想将玉眉定给娘家的一个表侄子,玉眉死活不同意,说她誓要嫁给照天。她公爹先前因大妹子和元纪的事儿被人家说成他家攀高门,辱了他的面子,如今小闺女又要“攀高门”,他岂能不怒?二话不说就将玉眉大骂一顿,连她都听不下去了。偏婆婆又是个软绵性子,事事都依着自家男人的,不敢说一句话插一句嘴,更别说着手家里娃儿的亲事了。
做爹娘的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绝了,她不禁嗤笑道。到时两老腿一伸脑袋一歪就没了,也没个几年忍了,家里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是懂事明理的,她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哩。
她看着地上那件污了几只脚印的裳子,她又伸腿去补了几脚泄气。
玉眉见状,破涕为笑:“大嫂,你将爹的衣裳踩脏了,等会还不是要咱俩洗!”
玉眉嫂子眉头一展,看着玉眉笑道:“你管他的。快去洗把脸,看脸都糊了,回头大嫂给你出个主意。”
玉眉心头惴惴地上了山,坐在沈家山林的院门口等照地下学,她真的豁出去了,连爹娘都骂她没脸皮,她就彻底不要这张脸皮,若是照天哥还是对她毫无心思,她……罢了。
日头移到正中时,照地回来了,见玉眉坐在树下一脸忧思,他上前关心道:“玉眉,咋坐这里哩,你喊一声我妹妹就会下来开门的。”
玉眉突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有些赧然地道:“我……我一时没想起来,就想等你下学一块上去。”她整个心思都在绕着如何跟照天表明心事上,哪有余地想其它。
照人下来开了门,让二哥先上山支,她跟玉眉两人在后面磨蹭了许多才到家里。
玉眉心里憋得苦,也不管沈丘山夫妇都在场,她一把拉着反应不过来的照天出了门,不知往哪走,直觉往林子里蹿去,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将心里一番话告诉他。
照天甩她手甩不掉,却又不敢太用劲,怕伤了她,只好随着她乱蹿。
一段朽坏的木头阴险地将她绊了个五体投地,连带着的,照天也被向下的力道拖倒在地,半趴在她身上。
玉眉涨红了脸,原本就绷得紧张的神经此时更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要做什么好,好在照天手脚麻利的爬了起来,并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她先前鼓起的勇气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被他贴触过的后背还在发颤,被他握过的手心还有余温,她咬着红唇,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照天就算是块木头,此时大概也知道她想对他说什么了,下意识里的,他不愿面对这个少女的心思,那份心思会让他感觉沉重,一如这半年来多次被女娃子表明心意的沉重,因为他无法作出回应。
“玉眉,什么也别说了,我只当你妹妹般看待。”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如一把尖刀在她心上一块一块的割着肉,那般锋利那般疼痛,就算是颗顽石也会捂热了呀,他还只是块木头不是顽石。
她面上苍白双唇颤抖,脆弱得仿佛随时会倒下去。
“不,我不死心,玄清大师说过,只要按照我心中的意愿,我就能得偿所愿,”玉眉忽然尖声哭喊起来,豆大的泪珠挂满整张小脸,“照天哥,我不会死心的,我不会死心的,我会一直等你,就算你成亲了我还是会一直等你的。”说完这些,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体力不支地歪倒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什么叫他成了亲她还要等他?照天为她语气里的坚决所震惊,心口一窒,心里的涟漪还未平息,另一种意识又出来了:这是一个本分闺女说的话么?他微皱眉头:“玉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玉眉捧着双脸,泪水从指缝中顺着手腕流出滑进了袖子里,伴着哭腔,她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道:“照天哥,我喜爱你啊,好喜爱好喜爱,我从……七岁就开始喜爱你了,我那么……喜爱你,你怎么……怎么能把我当妹妹?”说到痛处,哭声也拔高了,肩膀一起一伏,悲痛欲绝。
照天将她的话语连贯起来理解后,眉头皱得更深了,见玉眉似乎陷入意识混乱的状态中,他无意再刺激她,紧抿双唇僵硬地站在她旁边。
林子里静极了,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都能听见,不知过了多久,玉眉哭累了,头便垂在屈起的双腿上睡着了,睫毛上还盈着未干的泪珠。
少年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站着,直到她醒来才领着她寻路回了家,两人默然无言。
玉眉回到家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只精神还是不大济,整日不再笑闹,也不出门,照人来看过她几次,依旧少言少语。
这日绵绵阴雨还在下着,沈丘山夫妇和照天都去地里插地瓜央了,只留得照人自个在家。
去年孵的鸡仔如今已有一斤多,放养在一个圈起的大林子里,照人喂了些玉米谷粒。刚要起身,却突然感觉肚腹一阵绞痛,下体似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她一手拿着鸡食盆子,一手撑着油纸伞快步的回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