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芒七世万岁!”
“克莱芒七世万岁!!”
“克莱芒七世万岁!!!”
在罗马民众犹如一人的整齐呼喊声中,新教皇出现在圣彼得大教堂的祝福阳台上,这位教皇今年只有三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而且他在作为大主教与枢机主教的时候,已经深得罗马人的拥护,虽然每个教皇出现的时候,都会被人们的欢呼声所围绕,但绝对没有比这次更真挚的了——每个人都在忘我地呼喊,以至于根本无法停止,充满了欢乐与期望的欢呼声震动着圣彼得广场,乃至于整个罗马,不断地有人昏厥过去,又不断地有人加入进来,他们的狂热让许多心怀叵测的人都不由得面色发青。
头戴三重冕,身披沉重服饰的教皇离开圣彼得大教堂,前往拉特兰宫的时候,无需侍从搀扶,只踩着一层台阶就轻而易举地上了马,这匹马是“金鸟”与“银足”的后代,今年三岁,也正是身强体健的年龄,甚至比它的祖父“金鸟”还要高大,鬃毛在阳光下犹如飘散的丝线一般发着光,不像是活着的生物,倒像是银子混合着金子熔铸出来的,它在牵着它的教士手中异常不驯,克莱芒七世只是用手轻轻一拂,它就安静下来了。
人们原本还在呼喊不休,但随着教皇的游行队伍缓缓前行,他们反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这是多么美丽而又罕见的情景啊,或许他们此生不会再见到比这更动人的场面了——最前方是穿戴着银色胸甲与斑斓外衣,条纹紧身裤,举着长戟的教皇卫队,在卫队后是手提香炉,举着教皇十字架,捧着经书与各种圣物的教士们,教士们围绕着枢机们,枢机们簇拥着新教皇,新教皇身着白色的羊毛法衣,披着华美的神圣斗篷,斗篷上的金银刺绣且不用多说,连同圣带,点缀着如同晴空星辰一般密集的钻石,钻石闪烁着细小的火光,它们甚至映亮了那昳丽的容颜,让它在初晓时分的温柔光线中显现一如天使般的圣洁之色,那是遍体珍珠宝石的三重冕也无法夺取的光彩。
那双更胜黄金的双眼在注视着他们的时候,是多么地温柔,仁慈啊,它落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人就跪了下来,就像是被微风吹过的麦穗,他们心悦臣服地伏在新教皇的面前,祈求他给予祝福与保佑。
跟随在游行队伍最后的加马雷利十分骄傲,毕竟他们的新教皇身上穿着的每一件衣服都出自于他与儿子们的手,在教皇推举的结果尚未出来的时候,他就开始为朱利奥。美第奇准备教皇所需的六套法衣,还有里面的长白衣与配饰,只可惜新教皇最终还是穿上了好几年前他的老师庇护三世为他预备的基督白衣中的一套——不过那也是他的手艺,可惜的是随着时间流逝,白羊毛也会和丝绸一样微微发黄,不要说他,就连枢机们也在一力恳求他们的教皇换上新的法衣,但能够被他们说服就不是克莱芒七世了。
最终让枢机们退了一步的是加马雷利奉上的神圣斗篷,这件斗篷太完美了,有枢机偷偷问了加马雷利,它用了多少钻石?加马雷利告诉他说,一共用了十六颗指头大小的,一百五十颗豆子大小的,还有两百多颗麦粒大小的,但就算是最小的,也是毫无杂质,干净明亮的,那个枢机听了,不由得嚷了一声天主,“美第奇可真是富有啊!”他说。
“才不是呢。”加马雷利忍不住反驳道,他隐藏着这个秘密,也隐藏了整整七年了:“只是可敬的教宗阁下,庇护三世留在我这里的钻石。”
那个枢机眼神复杂地沉默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利奥。美第奇,也就是克莱芒七世,才会允许枢机们将这件奢华到了极点的神圣斗篷披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庇护三世是怎么想的,因为他无法确定朱利奥什么时候会成为教皇,而如他预测的,那些预先做好,让他能够亲眼“看一看”的羊毛与丝绸法衣几年后就会变色,问题是,即便如此,朱利奥一定会坚持穿上它们,但他又怎么甘心让自己最心爱的孩子在这个时候身着旧衣?
他给了加马雷利,他所信任的裁缝一盒价值连城的钻石,而加马雷利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件斗篷他做了整整三年,在枢机们还在西斯廷教堂辗转难安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儿子(都是信仰虔诚,专注认真的好孩子)昼夜不休地完成了神圣斗篷最后的缀点工作,庇护三世给他的钻石没有一颗被他暗藏,或是浪费,全都打了精巧的金托,然后牢牢地缝制在了斗篷与圣带上。
他的辛劳没有白费,克莱芒七世行走在世间的时候,每一刻都被璀璨的圣光环绕着。
人们敬服地仰望着这一犹如神迹般的景象,一些人忍不住哭泣起来,当游行队伍走到了圣天使桥,异教徒的代表恭顺地跪在队伍前,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既定的程序,还是无法遏制地再一次欢呼起来,克莱芒七世没有下马,他身边的教士,也就是为他完成了鉴明礼的普罗斯佩罗。科隆纳上前,代他退回经书,但教皇允许了异教徒们可以在基督的土地上继续他们的生活。
异教徒的代表得到了允可,感激地退让到一边,游行队伍继续向前。
所以,当一个身着黑衣的苦修士继异教徒的代表后出现在圣天使桥的彼端时,人们都有些迷惑,但他手中捧着的确实是圣经,两本看似相同的,巨大而又沉重的圣经——普罗斯佩罗回身看了一眼教皇,发现他已经轻捷地下了马——在头戴三重冕,身着层层叠叠的法衣时,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不是异教徒的经书,而是天主赐予信民们的家书,克莱芒七世下了马,摘下了三重冕,走到苦修士面前,无比谦恭地微微低头,询问道:“这位陌生的兄弟,是主嘱托您来告诉我什么么?”
苦修士有着比克莱芒七世更高大的身躯,他皮肤黧黑,筋肉如同钢铁一般,两本沉重的圣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牢牢地握着它们,就像是握着两柄致命的武器——他没有回答朱利奥的问题,而是用他那嘶哑的声音说道:“洪水……洪水过后,挪亚的子孙就落到地面上来,他们重新立起无数的邦国来,那时候,全地只有一种语言,说一样的话,他们到了东边,见到一片叫做示拿的平原,就住在那里,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呀,我们烧些砖石,造一座城,然后造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塔,这样可以传扬我们的名,又不至于令得我们再次流散各处。
于是他们便这样做了,主见了就说,他们是出自一个血脉的,又有一样的语言,所以可以做这样宏大的工,等到他们完成了,这个世间就没有什么可以拦阻他们,所以他就变乱了他们的语言,让他们无法继续相通。
挪亚的子孙就分散到了各处,再也造不成那样的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