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屠印与天地树密密织成的阵法之中,衣飞石无处可逃。
正如谢茂所说,破开这个阵法,衣飞石需要时间。只要那么短短地一瞬间,足够谢茂把鞭子里裹挟的能量,全部灌入衣飞石的身体里——能量原石所携带的力量,原本就是世间最精纯的存在。
他不得已背靠着墙,跪在地上。
似是不敢冒犯谢茂,衣飞石的视线不敢与谢茂对视,只得微微下斜——
如此恭敬的姿态下,双眸余光瞥着的角度,恰好是谢茂手中握着的那一根细鞭。
他害怕那根鞭子。
暴怒中的谢茂很容易动手,衣飞石已经被抽了一下,精纯的能量奔腾在体内,沉甸甸地交融。
这么短暂两句话的时间里,谢茂趁着衣飞石不备之下抽中他的那一鞭子,所携带的力量已经完全被衣飞石所吸纳。衣飞石此时的状态,就像是一只空心的铁皮圆球被灌入了铁水,在身下托着它的,却是一块柔软易碎的老豆腐。
不管他如何具有技巧,只要铁水不断增加、凝固,自重越重,压碎豆腐是迟早的事。
他不能让谢茂继续“灌注铁水”。这种玉石俱焚的恐惧,彻底镇压了衣飞石被谢茂所逼问的痛苦,他甚至无力去考虑谢茂所说的爱与不爱。
所有的情绪中,恐惧能压倒一切。
“求先生息怒。我知错了,愿受先生责罚,先生,我绝不敢再……”衣飞石连语速都不敢太快,惟恐造成一丝误解,惊动了手持大杀器的谢茂。
“你有一个瞒着我的秘密。”谢茂说。
这个秘密是衣飞石的死穴。
一边是世界毁灭,谢茂不能幸免。一边是计划被曝光,灭世之后,谢茂依然不能幸免。
不管说还是不说,谢茂的下场居然都是死。衣飞石小心翼翼避了许久,最终却因私欲倒在了谢茂的算计之下,绝望后悔得几乎想自裁。
“先生,”衣飞石想要乞求谢茂的怜悯。
可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谢茂盯着他双眸冷静得宛如寒夜,不带一丝温柔。
他才发现谢茂那句话说得何等剜心刺骨。如果,当日他没有对谢茂施用斩前尘,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落到今天的田地。
——但凡谢茂对他还有一点爱意,都不会这么逼他。
——但凡谢茂对他还有一点爱意,他跪下磕头哀求一句,谢茂都会高抬贵手。
衣飞石被逼到了绝处。
“臣在谢朝蒙娘娘厚爱,授以《箭术九说》,习箭多年。君上以为,什么样的箭最危险?”
衣飞石冷静地问。
涉及到谢茂的性命,关系到计划的安危,什么情绪都得靠边站。
衣飞石答非所问,试图夺回目前的控制权,谢茂则不愿意让他如愿。
二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此时此刻,谢茂也在评估衣飞石的情绪。
他确实掌握着筹码,拽着衣飞石的要害,可不代表他尽占上风。
——他总不能真的把衣飞石撑爆。
这时候,谢茂仍不知道衣飞石真正的位阶与能量。在谢茂的设计里,这一根鞭子里的力量顶多把衣飞石送回上界。他不知道自己对衣飞石的威胁随时都能毁了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也会随之陪葬。
谢茂听得懂衣飞石的暗示。
什么样的箭最危险?
张弓在弦,将出未出的箭,才最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