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意看着这孱弱的小主子,就这样想到那边岁末,风雪肆虐,他随着当时的主子——先帝爷去城北门迎接驻疆归来的六王爷。
那时候的先帝爷啊,身子也如小主子现在这般虚飘,但还是坚持着要去北门:“小域他在北疆呆了这么多年确实太委屈了,朕得去哄一哄他才行呀。”
今日,他也劝了小主子不要去城门了,外面太晒,他风寒刚好,若是再染上暑气,那又得卧床好几日。
但小主子也没听,见苏得意不动弹,便弯腰自己捞过鞋履穿上,还笑问:“苏得意呀,江南佳丽地,但你知道六皇叔为何不愿意在那边停留,处理完事情后就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吗?”
这话问住了苏得意。他想了会儿,想到了一个很是诛心的答案,但又很快否定掉了——这么多年,六王爷有无数个机会能把皇位夺走,但他都没这样做。
所以不可能那个答案的。
就听面前的他轻声道:“六皇叔知道我身子骨不太好了。”
苏得意赶紧替六王爷找补:“六王爷他素来温和,不会做……伤害陛下的事。”
“你听朕把话说完呀,”他扶着苏得意的肩膀,撑起身来,“他知道我身子骨不好,怕我叫京城里这些位高权重又吵嚷不休的高官们欺负了去,所以才这般着急忙慌地要回到京城,到我身旁,为我撑腰。”
苏得意怔住。
“苏得意,我心里有愧。”
“陛下愧对谁?”
他望向窗外,喃喃道:“愧对六皇叔,愧对阿厌,愧对乔家。”想到什么,低头对苏得意苦笑,“朕猜六皇叔已经见过乔尚书了,朕写给尚书大人的那封信,他应当也看到了吧。”
苏得意赶紧低下头去。但眼泪还是没收住,吧嗒吧嗒地往地面上砸。
那封信,苏得意是知道的。陛下写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研墨呢。
但只瞧了三行,他就再不敢往下看。可他依旧小瞧了这三行,到今日再想起来,仍被这刀刃箭矢般的话,给刺得心脏生疼。
【乔尚书亲启。
朕万分愧怍,终日难安。思来想去,还是要让你知道呀。
朕把你的女儿,弄丢了。
……】
“现在得去城南了,不能再让六皇叔等朕。”他说着,松开苏得意,极其缓慢地往殿门走去。
才二十六岁的男儿郎,腿脚却在过去一年的病痛中变得不太好了,而且他还经常不听劝,一想起皇后就往冰库里蹿。于是现在,胯骨处、膝盖处、手肘处都患了很严重的风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