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忖了会儿,终于开始讲我爱听的了,目光落在我掌下的信上,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太后想听臣妾交代,那臣妾就说了算了,也不枉费太后疼爱一场。只是希望太后能有个心理准备。”
我竖起耳朵,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快快请讲。”
她看着我的眼睛,墨色的瞳仁前,如有滚滚河风,如有莽莽海雾:“我肖想我家哥哥,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是女子对男儿郎那种,是世俗不许的那种,是要让宗祠蒙羞、让天下人唾弃的那种,”停顿片刻,贝齿将下唇咬出血,“也是如痴如醉,如癫如狂的那种。”
尽管我早就猜到了,甚至在养伤的日子里还时不时琢磨琢磨,给自己找些乐子。
可听到她这样讲,还是被震撼到了。
再去看她艰涩又痛苦的表情,就觉得万分揪心。
她不再看我,垂眸翻看自己手指上长年累月练箭而磨出的厚茧,缓缓道:“我的箭法,是哥哥一手教出来的。从十岁开始,我每天早上最期待的事,就是与他一起练箭,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样的期待是喜欢,只知道贴在墙边,看到他从他的院子里出来的瞬间,就庆幸,还好有堵墙,可以暂时挡住我,让我可以在他看到我之前,跳啊笑啊的,把不矜持的情绪先释放一下。这样等他看到我时,我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端庄的,稳重的,可靠又可信的。”
她看向窗外沙沙作响的竹叶:“后来我的箭法就很好了,甚至超过了哥哥。他每次都夸我,但是却绝口不提喜欢我。可我最初想做这些,其实只是因为喜欢他,想跟他做同样的事,想跟他在一块呆得更久一些而已。”
“所以你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讲,犹豫许久还是讲了,“你是单相思?他不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不止兄妹之情?”
丽妃笑出声来,还笑得前仰后合的,像是喝了假酒一样,甚至有鲜明的醉态:“他知道的,十五岁我同他表明了心意。他说需要想一下,因为这条路不好走。但想的结果,却是……”
“却是什么?”
“是反复利用我,揪住我对他的感情,一次一次让我替他招兵买马,让我想尽办法培养心腹和死士为他所用,但我得到的,却只是千篇一律的夸奖和赞叹。”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也变得鲜红,像是幡然醒悟,又像是早已洞晓,却还是甘心沉溺在不切实际的幻象里,既恨着那个人,又恨着她自己:“可是,夸赞有什么用呢。我从未得到过他的喜欢、他的人,哪怕是当做奖励允我牵一下他的手,都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要规定时限不许超过一秒。我还不如鱼塘里的乌鳢,那些畜生都能得到他长久的注视,而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没有。”
到此时,我已完全没了吃瓜的心情。
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有点可怜,也真的很想劝她一劝,但话到嘴边就觉得无法说出来:我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情,所以即便能看得懂她的难过,但却无法产生深刻又强烈的共情,是以劝也是不痛不痒的劝,说出来都无法落在她心里。
“再后来,他就连手也不允我牵了,还替我做主,把我的画像送进了皇宫,”丽妃的唇角抽搐了几下,看上去像是在笑,但泪珠却自作主张地滚落眼眶,把她真正的情绪表露无遗,“是没有任何不舍也没有任何愧疚的,甚至非常心安理得地跟我说,‘进宫后努力成为皇后,这样你就可以帮哥哥和卫家做更多的事了。’”
说到这里我就有些忍不了了,皱眉道:“他到底是拿你当棋子,还是拿你当妹妹?”
“自然是棋子,”她也是明白的,“我方才说了,我是知道他在利用我的,他想自己做皇帝,需要一个人在宫里关注陛下的动向,所以才把我送到宫里来。可我知道又能如何呢?”
我懵了一下:“你可以不配合啊。”
“太后,你说得太轻巧了。”她抬起双手捂住脸,眼泪却从她指缝里往外淌。
我从未见过这样软弱又无力的丽妃,也鲜少听过情难以堪至如此地步的话——
“明知道他利用我,明知道他不喜欢我,明知道每一次牵完我的手后他就疯狂地净手,明知道他说的那些‘日后我若得天下,就娶知意为妻’的承诺是假的,可就是愿意为他做这些,在漫长的没有尽头的等待中,虽然自己过得不好,却还是希望他能好过一些。想到他在北疆风餐露宿就难过,知道他回京城休息就欣喜,发现他被陛下盯上就惶恐,听到午时行刑的声音,就觉得,心也跟着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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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骨科不敢单独成文,但隔壁伪骨科《星河枸杞茶》给大家准备好了:
【文案】
宋杞第一次遇见那个哥哥是在初中小卖部,那时她上六年级,他上初三。
他给自己买了一包烟,回头看了一眼宋杞,就自作主张地把她校服的拉链拉到脖颈下方,遮住她里面被可乐打湿的白袖衫。
然后转身对他的寸头哥们儿说:“陈亦,给人家小姑娘道个歉。”
【孤独敏感的少女x温柔阴郁的哥哥】
【晚熟早恋的矛盾x靠近远离的纠结】
《闲观》接档文,温暖,全糖,治愈,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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