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征刚才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泡好了却没有没有胃口喝,就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现在为了提神,他想起了刚才泡的咖啡。听到夏冰洋在电话里说他有喜欢的人时,纪征从一只白瓷小碟中夹起了一颗方糖正要放进咖啡杯里。
夹着方糖的镊子悬在咖啡杯的上空,静止了几秒钟。然后纪征松开手,看着那块方糖掉进酱褐色的咖啡里,溅起一个浓稠的水花,慢慢地沉到了杯底。
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在慢慢地往深处坠,越坠越深,似乎没有底,但却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他的头脑里瞬间就放空了,身体里也随之放空,直到整个人都轻飘飘虚捞捞的,才找回自己声音,说:“是吗。”
久违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上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还是多年前他站在夏冰洋卧室前敲门,夏冰洋大声骂他‘滚蛋’的时候。
但夏冰洋听在耳朵里的只有他短暂的沉默过后冷静的敷衍。
像是不甘心似的,夏冰洋的口吻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纪征慢慢放下镊子,往后靠着椅背,看着海面直到自己完全放松下来才重拾自己的思绪,如他所言地在脑海里回溯自己见过的一张张脸,问:“是姓唐的女检察官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稍不留心就飘走了。
夏冰洋当然知道他说的姓唐的女检察官是谁,他正要追问纪征为什么会知道唐樱,就想起了任尔东曾在纪征面前口无遮拦的提到过唐樱。当时他留意看纪征脸色,纪征毫无反应,没想到纪征竟然记得唐樱。
夏冰洋微微翘起唇角,说:“不是。”
说完,他正要进一步向纪征坦白,告诉纪征,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男人,但却被纪征打断了。
纪征阖上眼睛皱着眉,轻轻揉着额际,深蔚的眉宇间显露出一种隐忍的痛苦,低声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以不聊这个话题了吗?”
夏冰洋一怔,忙道:“是——”
纪征道:“我不想知道,别说了,冰洋。”
夏冰洋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渐渐地冷了,但埋在心里的那簇火苗却始终没有熄灭,停了片刻才说:“好,那就不在电话里说,我当面告诉你。”
纪征听得懂他的话,但没听懂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夏冰洋道:“我说我要见你,听到了吗?”
纪征看不到他,只听到了他给自己出的难题,瞬间更加无奈,更加疲惫,对他说:“冰洋,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夏冰洋咬了咬牙,蓦然发狠:“我不管,你他妈自己想办法!”
第57章致爱丽丝【22】
餐桌上很安静,安静的只有餐具轻轻触碰碗盘发出的清脆响声。昨夜下的一夜的暴雨今早停了,天气好的出奇,天空蓝的像是另一片海,一片云都没有。但是本该生机勃勃的早晨却在餐桌上死气沉沉地度过。
广式早点很精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但是边小蕖和吴阿姨只夹面前的菜品,筷子没有伸长超过十公分。边小蕖吃着一个三鲜包偷偷地抬眼去瞟纪征的脸色,见纪征依旧微低着头,神色端凝,像是正在进行手术的医生似的认认真真地在解|剖一只糯米鸡。
那只糯米鸡他已经剥了将近十几分钟。他拿着吃西餐用的刀叉,在剥去荷叶后,一点点的把蒸熟的糯米和做馅料填充的鸡肉以及蔬菜等物剥离开,在完全把糯米和馅料分离后,他又开始给鸡肉剔骨,把鸡肉从鸡骨上剔除。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进行这项极其复杂但又十分没必要的工作。
在纪征手中的刀叉轻击盘沿的声响中,边小蕖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又去看坐在她对面的吴阿姨,用眼神和吴阿姨打哑谜。
吴阿姨对上她的眼睛,接着喝水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她们都看的出来纪征今天心情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透了。而纪征性格十分冷淡又豁朗,鲜少会被外物影响。进一步说,就算他遇到了难得值得他动怒的事,把这种怒气以沉默的方式外化出来的情况也是少之又少。
虽然纪征从不发脾气,对人态度也很是温和,但是他一旦冷着脸保持沉默,附着在他身上的一种叫做威慑感的东西就会被无限放大。心情欠佳的纪征适合去任何场合谈判,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能做到不战屈人之兵。
纪征把鸡骨剃干净,用刀子把分离出来的鸡肉拨到盘子另一边,有一下没控制好力度,手中的刀刃和盘底狠狠的摩擦而过,发出一声类似电流般的刺耳的声音。
吴阿姨听到那声音,立即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我吃好了,纪医生你慢慢吃。”
边小蕖立马也站起来:“我也饱了。”
两人似乎忘记了这里是酒店而不是家里,依旧端着各自的碗盘走进了厨房。
餐桌上顿时只剩纪征一个人,纪征纹丝不动地继续用刀子把鸡肉拨到盘子另一边,直到糯米和其他配料完全分离开,各自盘踞在盘子一个角落,干净整齐的就像厨师的配料。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刀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白水,然后看了一眼落地窗外碧蓝的天。他一早上都在解剖这只糯米鸡,解刨好了一口都没吃,只喝了几口水,然后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他的手机在房间里充电,他拔掉充电线,拿着手机又走出房间径直走到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