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好,冲她发火,差点就遂了她那个心机师兄的愿。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其实也反思了很多,甚至向他那群自诩情场老手的狐朋狗友求了招。他们一致觉得女人暂时不喜欢你不是什么大问题,她们就像水,你给予她什么,她就会反馈给你什么,是很容易被所谓的真心打动的。首先,他需要改一改自己的脾气,要温柔,有耐心。不过昨晚自己是不是又对她凶巴巴的了?当时怎么一下就没忍住呢!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又安慰自己:没事,等晚上回来哄哄她。她心软,应该不至于太记仇。而且昨晚她都委屈巴巴的还坚持要送自己回来,还戴上了自己送的翡翠镯子。他一直觉得戴玉器一类的首饰俗气,但戴在她那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好像点入了月光的清辉,莹润细腻,仙气飘飘。要不说是他老婆呢,戴个镯子都比旁人好看百倍。想到这,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弯成一条缝,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边开心地哼起歌,边趿着拖鞋转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裴明晏吹干头发,换上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准备去餐厅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走到过道转角,他脚步突然顿住。厨房里,一个刚刚还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的娇小背影,此时围着围裙,站在洗水槽旁忙碌。旁边的灶台上炖着小砂锅。噗呲噗呲的白汽不停地冒出,窗外的光线似乎明亮了几分,洒在她随意束起的发梢这个场景,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冬天暖阳初升的早晨,她偷偷跑出他的怀抱,溜到厨房为他做早餐。他睡眼惺忪地起来逮人,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她惊吓到回头瞪他,他懒洋洋地蹭着她的头发,嗅着她身上奶呼呼的香味,亲她的耳尖,然后是脸颊,脖子可是现在?“你起来啦?”熟悉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快步走过去,抬手想揽人入怀,又清醒地察觉到这很突兀。僵了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抱在自己胸前,垂眸看着她。“没去上班吗?”他问。“嗯,今天请假了。”“身体不舒服?”停在她脸上的眸光突然深了几分。昨晚悄悄抹眼泪抹了好久,虽然今天一大早起来敷了眼膜,但仍是怕被他看出异常,林姝赶紧背过身:“没有,就是起迟了,索性就请假了。”“看不出来林老师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他调侃。林姝忍着喉咙里的酸胀,轻轻“嗯”了声:“我要煎蛋了,你要吃全熟的还是溏心蛋?”“都可以,要我帮你吗?”“不,不用,你去外面等一会儿吧。”裴明晏看她低个小脑袋,一副浑然不自在的模样,也不继续捉弄她,坐到外面餐桌前安静地等着。几分钟后,她端着煮好的早餐出来。有粥,有小烧麦,有颜色煎得金黄的蛋,还有烧麦,蒸饺好几样小吃。“做这么丰盛吗?”林姝盛了一碗粥给他。“以后我在家也不用做这么多,困就多睡一会儿”裴明晏扯着懒洋洋的调子,自顾自地说着,发现她良久都没吭声,突然觉得有哪不对劲,抬起头,发现她垂着眼,薄薄的眼皮轻颤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心一下揪紧,放下筷子,起身坐到她身边,掰过她肩膀:“你怎么了?”林姝摇摇头,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最后一顿饭,她本来也想和他好好吃的。只是,一听他说话,心就很疼,疼得她忍不住掉眼泪。自己明明也不是泪失禁体质,怎么这样没出息!她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手腕被他握住。她深呼吸了几口,忍住要涌出眼眶的潮意,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裴明晏,我有事想和你说。”“说什么,不会是要问我今天的早餐好不好吃吧?还行吧,我又不挑食你知道的,哦,对了,之前你是不是问我温絮有没有拍戏来着,她前两天不是来了我演唱会吗?我就帮你问了,没有,她干点本职工作都够呛,哪还能去演戏啊,而且你看她也不像是有演技的,哪个导演会找——”“我们离婚吧。”忽然间,温和的声音打断,轻柔得像呓语。裴明晏的声音宛如卡住的磁带,声源消失了几秒后,再开口似乎变得有些艰涩。“你,说什么?”没听清吗?也是,即使在心里预演了一夜,但面对着他开口还是太紧张了。那不情不愿压在喉咙里的声音估计只有自己听得到。“我说,我们离婚吧,裴明晏。”这一次,她咬着唇,语速刻意放慢了几分,但也感觉到对方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忽然间重了不少。震惊吗?肯定是的,这个决定在一个月前,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开心嘛,可能还没缓过神。林姝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疼了,轻轻挣扎了一下抽回,起身走到餐桌后的置物柜旁,拿起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他面前。“这是什么?”“离婚协议书,主要是个人财产方面,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她努力放平语气,维持着昔日的温柔大方,虽然在离婚这件事面前,多的是争吵清算,是歇斯底里,但她不想这样,他们之间也没有矛盾。即使以后分开,她希望留给他的是一个好印象。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眼神还是不太敢直视他,只能余光悄悄地瞟一眼。裴明晏指尖按在文件夹上,骨节紧绷得手背青筋隆起,迟迟没翻开。是还有什么顾虑吗?“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没法交代,之后我会找机会跟他好好解释的,还有户口本,我已经拿过来——”“你准备了多久?”他哑声打断她,抬起头,漆黑的眸死死地盯着她。林姝僵着笑,愣了一下。准备?他指的是哪方面?思想准备挺久了,但行动上,是昨天。她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超出自己预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我先去学校了,你要是签好了可以让k哥去民政局约个时间,不过最好别拖太迟,户口本是我从爷爷那偷拿出来的,被发现,就,就不好了。”裴明晏看着她落荒而逃地跑出家门,将那个文件夹砸向对面的玻璃柜门。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玻璃没碎,但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什么一点点剥开。昨晚和个小尾巴似的主动送他回来,今天一大早又讨好地给他做这么多吃的。原来,原来是为了铺垫这个。他早该想到的,她从来就不爱黏着自己,怎么可能突然转性。他还骂她蠢。最蠢的明明是自己,看她留几滴眼泪就心疼得什么理智啊,判断通通没了。三年,才三年。弹指一挥间的时光,她就过不下去了,和他提离婚,她怎么不拿把刀直接给他两刀算了。不知道在餐厅坐了多久,他失魂落魄地起身,走到那个被自己摔出去的文件夹旁,贴着冰凉的灰色瓷砖坐下。——离婚协议书——男方:裴明晏,身份证:xxxx;女方:林姝,身份证:xxxx一、协议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二、财产处理:一条条冰冷的条款,她一笔一划写得十分清晰,甚至需要女方署名的那一栏,她已经签上了名字。裴明晏眼眶被刺得生疼。为了离婚,她也当真什么都舍得出去。房子,车子,他名下的财产她一分都不要。不过想想也很可笑,她从小养尊处优,本就不缺这些,而他只有这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绑得住她的东西。